当然,这都是后话,如今县太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扑在点墨宴上。

点墨宴年年都办,姑娘们也年年都在簪花日上台,他哪里能想到这样一个年年都如此的传统会在他手里翻车。

而且敢于冒着众怒上台的女子,除了第一日的宋青柚,还大多是城中家境优渥有些实力的富户之女,她们仿佛突然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联合起来要反了天了。

这些商贾富户都是丹洗县的梁柱,跟平民可不一样,县太爷也不敢随意处置,须得把握好度。

他眼看事情要闹大,怕传入州府,只得用了点强硬的手段,暗地里朝城中大户都派了人去弹压。后面两日才勉强平静下来。

这之后,再见到罪魁祸首宋青柚,县太爷是想笑都笑不出来,要不是她如今榜上有名,丹洗又实在人才不丰,真恨不得找个由头狠狠杖责她一顿不可。

待到最后一日簪花日,宋青柚出去观看了一会儿。

这一日的确如那些男人们所说,有鲜花铺路,丝竹之音不绝,显然精心布置过的。

可笑的是,围聚在周边的男人依然比女子更多,就连周边阁楼上都比前几日人要多,确如在围观一场盛宴。

点墨台侧,坐席上的县府官员兴致也格外高昂。

这样年复一年的精心安排,大肆宣扬,划定出一个簪花日,再弄出一个簪花榜。

将本是同等严肃正经的点墨录名一事,在女子身上娱乐化,将所有女子都限定在这一日,限定在这条锦绣花路上,容他们评头论足。

这才不是给女子的优待,反而是为了满足他们男人的特权。

只是,今年的簪花日开始许久,却不见有人走上花路,前往点墨台。甚至连到来的马车都不见一辆。

周围人从期待到疑惑,最后终于醒悟。

“这是什么意思?前几日非要来跟我们男人争抢,真到了这一日,却又无人来了?”

“我可是专程为簪花日来的,听说江府的小姐生得貌美如花,平常根本见不着,不是说她今年会上台吗?”

他旁边有人摇头道:“江府小姐第二日就上台了,你来晚了。不止江府小姐,钱家二姑娘,何掌柜家的……”

“真是乱了套了,那这簪花日还有什么可办的?”

人群里吵吵嚷嚷,议论最多的,不是点墨录名之事,反倒是抱憾看不到姑娘们争奇斗艳,施展才艺。

正当众人意兴阑珊之时,一道身影不知从哪个巷子里钻出来,挤进人群,奔上了铺洒鲜花的道路。

众人先是欢呼了一声,待看清楚来人是何模样时,欢呼顿时变成嘘声。

不因别的,只因来人并不是他们期待的大家闺秀貌美姑娘,而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叫花子,还是个男的。

涂满在满耳的嘲笑声中,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他浑身充满干劲,行气在经脉当中流淌。

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不能干扰他半分,他不在乎这一条花路是不是只为女子而设,他只想赶在点墨宴结束前,登上点墨台,点墨录名。

宋青柚站在人群最后,有些意外地打量着他。

涂满行走之间,有游丝般的行气泄露出来,夹杂在翻飞的花瓣里,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这个少年前几日还在询问她感悟到元气是什么感觉,今日便已灵窍贯通。是得了什么奇遇,在这几日内突破了?

宋青柚若有所思,看着涂满踏上点墨台,并不费多大力气,便捉起了桌案上的云纹笔。

台下的嘲讽声立即一静,这场景与她上台那一日何其相似,宋青柚不由一哂。

点墨台上,涂满已经执笔抬手,挥洒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