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从宫城里传来的。
皇帝身边的中常侍,在宫中多年,几乎已经成了人精。对于皇帝的喜好,可谓是了如指掌。
先前平原王还在,做儿子的,就算再怎么出息,也不能压在阿爷的头上,所以哪怕元泓之前再有功勋,爵位也停留在开国公上。现在平原王已经薨了,那么该给人的,也要给人。
封王的诏书,中书省已经在拟定。从中书省拟定再到门下省执行,加起来最慢也不过十日而已。
既然迟到都要知道的,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告诉旁人,不得罪皇帝,也能得个恩惠。
宫城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玲珑到了夜里,从王府回到家,不久就听说了。
“那可好,”玲珑摇着手里的团扇,“用不着小叔把我们给赶出来了。”
父母在,不分家。平原王在世的时候,心里对元泓有愧,再加上对徐妃的不信任,元泓带着妻子出来另住,平原王不但没有说过一个不字,还特意拨出一处宅院。
元洵继承了王爵,同样的,平原王留下来的那些遗产,也都继承到手。玲珑私下开玩笑,说自己和元泓,说不定哪日就会被这个小叔给赶出去了。
玲珑说完,手里的团扇摇了好几下,“这下可好,有王府了。”
元泓坐在她对面的坐床上,从宫里回来之后,他一直不怎么说话。整个人靠在隐囊上,他双目闭上,眉目陷入一团阴影里。
玲珑看他好半会没动,干脆直接坐到他身边去。她凑近了看,发现他躺在上面,好半会都没有动静,渐渐的听着呼吸绵长,可和他真正睡着的样子又不像。
她看了好会,手里团扇扇柄,在他的身上戳了两下,却不见得他动。
睡又没睡着,可又做出这么不搭理人的事来。玲珑戳了下他的肚子,却不见他有任何的反应。
这段时日,他可谓是奇怪的厉害。玲珑也没有多想,毕竟两人这段时日都累的厉害,尤其元泓还没了父亲,哪怕没相处多久,没有太多的父子情谊,但也是亲人。
到了现在她见着元泓还是这样,后知后觉的察觉,他是不是故意的。
她锲而不舍的用团扇柄戳他,从肚子一路戳下去,终于在她戳到要紧的地方之前,元泓睁开眼,一个挺身坐了起来,“你干甚么?”
玲珑仔细打量他,目光探究而专注,落到身上十足的不舒服。
她将人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你终于说话了?”
元泓复而躺下,玲珑却伸手把他拉起来,“有话和你说呢!”
“有甚么话?”元泓的身躯不是她的力气能够拉的起来的,不仅人没有拉起来,反而自己一头砸了上去。
玲珑的额头正好撞在他胸口上,这男人浑身上下硬邦邦的,没有半点女人的柔软,玲珑的额头砸了上去,疼得咧嘴。
馨香满怀,元泓心头重重一跳,原本想要拉她出来的手,不由自主的停下来。
玲珑没和往常一样,顺势就趴在他怀里了。她一手捂住额头起来,揉了两下,“你这段日子,怪的很。”
元泓不说话,他眼神直接落到一边,不去看她。
玲珑斜睨他,“你生了不少时候的气吧?”
玲珑后知后觉,察觉到这段时日,元泓竟然在憋着劲头和她发脾气,之前太忙,两人都有不少事,再加上分室而居,他的情绪,玲珑也不能及时的觉察到。待到察觉,已经是好长一段时间以后了。
元泓没有直接回答,玲珑见他还是转开视线的样子,颇有些好气又好笑。她不知他这个脾气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竟然还能一个人气了这么久。
“对不起。”玲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不过不管什么,先老实认错,这是错不了的。
元泓看她一眼,“那你知道哪里错了么?”
“我……”玲珑一下语塞,她瞥见元泓的眼睛,干脆冲他眨眼睛,“那你说说,看你说的和我想的,能不能对上。”
她是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到了晚上沾着枕头就睡着,但见他气闷了这么久,为了哄哄他,哪怕自己稀里糊涂,不明所以,还是先认下。至于后面,到时候再说。
元泓眉头蹙起。
玲珑顿时就大觉不妙,这样分明就是还在气头上,并且比之前还更气了。
她擅长给人添堵,而且添堵添得叫人说不出话来。但她可没想过要元泓难受。顿时玲珑越发小心,她坐在那里。元泓不说话,若是他说话,她倒好过些,但偏偏他就是不说话。
他不说,她哪里知道自己到底哪块惹他不高兴了?
玲珑耐着性子,小心的瞅他两眼。她小心翼翼的,倒是让元泓想起,以往在打猎时候遇见的小狐狸。他以前便觉得她像,到了后来,嫁了他。就很久没有出现这幅姿态,没想到他还能再看见。
元泓几次想要说出来,可是话语到了嘴边,他还是默默的咽了回去。若是想要事快些解决,说出来自然最好,可是他却犯了脾气,故意执拗着,想要听她自己说出来。
玲珑简直吞了一口的黄连,她哪里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但是在元泓的注视下,她又不好什么都不说。
“难道是因为我气了太妃?”
“还是……前几日给徐家人没脸?”
玲珑越说,就见到元泓眉头皱的越发厉害了,几乎起了个疙瘩。
“夭夭……当真不知道?”元泓慢慢说着,他放缓了调子,更有一种压迫感,“或者说夭夭忘记了?”
“的确忘记了。”玲珑满脸坦然,既然猜是猜不到了,倒还不如直接了当,更好一些。
她不由自主的把团扇挪到自己跟前来,遮了半张脸,就露出眉眼在外,“你早说,我也早些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嘛。”
说着,玲珑伸手出去,小拇指勾住他的,左右摇了摇。
撒娇卖好,已经溢于言表。
元泓低头下来看着勾住自己手指的纤纤细指,“夭夭半点都不记得了?”
玲珑只能点头。
元泓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玲珑满腹委屈,却也不好表露出来半分,她坐在那里,“你里有事,难道就不能直接说?就算是我,我也未曾让你这么猜来猜去吧?”
委屈的话语,听得元泓一愣,她抬眼起来,两眼已经发红,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可还记得安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