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意坐在靠门边的地方,低头将自己的裙子打理好,盖住湿透的裤脚鞋袜。不常与殷铮单独相处,早年那个无法无天的侯府世子变了,现在的他总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车轮缓缓滚动,碾着地上水洼,车身轻微晃着。
“阿兄,”沈妙意开口,样子乖顺,“是我要出来,月婵只是跟着,并不知情,你别罚她。”
殷铮眼睛落在门旁女子身上,她规矩的跪坐着,精致的玉人儿一般,露出的一截脖颈白瓷般细润。
“还有韩家,”沈妙意捏着自己的袖边,抬头与人对上目光:“是订好的,老侯爷在的时候帮着选的日子。”
这门亲事,当初是殷雨伯和沈氏给定下的,韩家世家门第,韩逸之亦是韩家最好的儿郎,才貌双全,人品也好。
车厢昏暗,殷铮笑了声,随即点了小几上的烛台,火星子跳跃,亮了这一处。
“妙意这样听话,真是可爱。那么,阿兄方才说的话你也会听,是吧?”他看去她。
整个人如坠冰窖,原来他不是说笑,是真的要断她姻缘?沈妙意撞上那对古潭深眸,好像被抽走了魂儿一样。
对于她的反应,殷铮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说回来,去韩家看一眼,也不是不可。”
“啪”的一声,手里折扇扔在小几上,腰身前倾,伸手拽上女子,一把拉来了自己身旁。
沈妙意一阵晕眩,一只手撑着,歪斜着僵硬的身子靠着人腿边,眼睛闪烁几下。
“那婢子,便依你了。”殷铮道了声,从一旁取来一方巾帕,为女子擦着发丝上的雨珠,动作轻柔。
车厢里再次陷入静默,只有雨滴敲打车顶的声响。
“哒哒”,车壁被人从外面轻敲了两下,紧接着是人恭谨的声音,“侯爷。”
这声音沈妙意是识得的,应是殷铮下属,仇浮,那名身高体壮的武将。
如蒙大赦,她趁机坐直身子,袖下的手紧攥着。
殷铮理了理袖子,便起身出了车厢。
外面已经备好马匹,他身姿轻盈,脚踩马镫翻身而上,长长的兜帽披风将他整个罩住,高高在上。随着马儿一声嘶鸣,一队人马便冲进雨夜,很快消失,只余一串马蹄声。
沈妙意强撑的那口气呼出,身子随之垮下,刚才殷铮走前还留下了一句话,“还有,不准离开邺城。”
她倚上车壁,看着那盏跳跃的烛火,温暖的光圈晃着。
留在邺城?不是这样的。她原是要回到京城的,婚后,同着韩逸之一道,他参加科考,韩家在京中也有势力的。当初也是考虑到京城这点,沈氏才同意的婚事。
手心紧了紧,她不要留在侯府,她要和韩逸之回京城!
所以,还是要见到韩逸之才是,弄清楚现在是何状况。
。
回到府中,天已经彻底黑头,沈妙意被送回院子的时候,婢子月云正站在门檐下焦急地张望。
见人回来,也顾不得下雨,几步冲到人面前:“姑娘,你可回来了?”
沈妙意对人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可心中压得实实的,像现在的天气一般,透不过气。
殷铮的人送她回来后,便躬身离去,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月云拉着沈妙意往屋里走,回头看了眼侍从离开的地方,打了个寒颤:“自从侯府换了人后,倒像是换了一批鬼魂儿,不说话也不会笑,走路没声儿,大白天的都觉着瘆人。”
沈妙意木木应了声,她现在只担忧月婵,为何殷铮还未将人送回?
进到屋里,伺候的婆子手脚麻利的准备着热水,端上姜汤。
沈妙意身上发冷,手心捧在一盏热茶。今日之事到底会如何发展?母亲身体不好,她要说出来吗?可那样只会让人担心,根本做不了什么?
月云一向神经细,察觉到人的不对劲儿,面上却不改,从衣橱里取出干净衣衫:“姑娘,先去洗洗,饭食马上准备好。”
沈妙意回神,现在自是什么也吃不下,遂只是敷衍的嗯了声,眼睛依旧盯着院门方向。
正如月云所说,现在的侯府阴森森的,当初也算热闹,殷雨伯待人和善,颇得敬重,时常会有谁家的过来串串;殷铮做了家主后,这里变得像与外隔绝。
这些本没什么,沈妙意只怕他对付沈氏和弟弟。牵扯着那乱如麻的往事,依着他的性子,不知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