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起椰子又和简佩碰了下,有些自嘲地说,“感谢你收留我这只流浪犬,没让我孤单过年。”
简佩干脆坐到她椅子上来,和她紧紧挨在一起,“什么话,是我要感谢你来陪我,没让我孤孤单单在异国他乡度这个年假。”
她们互相搂着,简佩把头靠在元黛肩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夕阳,颇有些相濡以湿、相濡以沫的感觉,有些话不用多说,彼此都能明白对方的感受。简佩身边虽然环绕儿女,但她何尝不孤独?此时此刻,她们正堪为彼此的依靠,甚至将来数十年之后,也将要互相照顾,走过人生的最后一段。
“我觉得我是指望不上子女的。”这样的话简佩说过很多次,但这时候再说一遍对元黛依然是慰藉。“我们这个时代和以前不一样了,想想看,每年给他们花一两百万,房子买好,也最多只能保证他们在中产阶级别往下掉,将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孩,还要帮着照看,一辈子都吸你的血,换来什么呀,再你死之前衰弱得动不了的那两三年,靠他们的良心时不时来照应一下?其实说穿了就这么回事。我不怕承认,我就是这样子,我爸妈就没怎么享我的福。”
元黛长期和父母分居两地,一年见几次面而已,也很难说有多尽孝,推己及人,就算她有小孩也可能走得更远,谈不上陪伴和照顾,想到这里,她心情好多了,喃喃说,“归根到底也只有靠自己,靠运气。”
“三分打拼,七分运气吧。别人是真的全靠不住。”简佩说,“我们见得多了——那些家族企业,老头子婚生非婚生搞十几个私生子女,个个都盼着他死,多了去了。之前我们天成给苏氏做遗产托管的文书,苏老板中间突然发病,苏家那叫一个群魔乱舞,那场分产官司到现在文书没走完。我看他也靠不了他子女什么,还得防着别被子女拔管了。”
“那苏老板也是有名的玩家,他的孩子太多了点。”元黛也笑了,“确实,有没有孩子都一样,还是看运气,孩子想爸妈死那都算是有事业心的了,养废了的更多。”
“就往苏家找就对了,什么样板都有,养好的真没几个。他们家小小姐每次和我坐下来喝茶就骂老头子繁殖癌,”简佩说,她突然想起来,“哎,对了,她最近在搞电竞你知道吗,就是你们玩的那个游戏,她搞了个战队……”
杂七杂八闲聊了一会,简佩和元黛不知道多少次达成共识:男人当然无疑是靠不住的,孩子最好的希望也只是自己顾好自己,别吸太多血,反过来照顾父母难度太高,能靠得住的只有经历过风雨的强大友人,她们对彼此都有信心,深知对方的强悍,到老了也能放心把自己托付给对方。
“养老公寓就买在一起。”简佩讲,“我看大宝心里一直觉得我们亏欠她——她就是那样很独的孩子,以后说不定要远走高飞的,靠不住,二宝不必讲,男孩子,结婚了就和父母没关系了。到时候我要出事了得靠你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只盼着他们能给我剩点钱,我还能付得起公寓租金。”
“那只要没有什么天大的变化,有我一间房总有你一张床的。”元黛说,她抱紧简佩的手臂,简佩看看她,也紧紧揽住她的肩膀。
“放心好了,”她轻快地讲,“天塌下来我们也一起扛——再说了,何至于到这一步!”
她总是比元黛要乐观一点,“我们都是很幸运的人,也会一起幸运下去的,对吧!”
元黛被她的乐观感染,噗嗤一声笑起来,“嗯——我就羡慕你的正能量。”
“你当妈了也会变得乐观起来的——不乐观就真的活不下去了,还不都是逼出来的。”简佩说出心底话,“没孩子就这点不好,闲得,我建议你没事做点义工——算了,我想你也没这个美国时间。”
“我们现在是巴厘岛,是巴厘岛时间。”元黛嘟嘴说,看看时间差不多,她站起来示意简佩一起去餐厅,又忍不住大大拥抱她一下,“佩佩,我们以后要相依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