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的家庭,不太会把薪水看得这么重,喻星远微讶,曲琮说,“还有,如果以后要买房子的话,绝对不要和我爸爸妈妈买同一个小区,以后你和我妈妈接触就明白了,我离她越远越好。”
气氛有些尴尬——也很荒唐,喻星远都已经在考虑结婚的事了,但他们却好像还没熟到可以谈这种家庭内伤的程度,这两个话题的对比则让整件事显得更荒谬,曲琮是有感觉的,喻星远也有,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曲琮低下头一脚踢起小径上的落叶——这样喻星远大概可以意识到两人还需要了解,如果能把喻家人奔向婚礼的脚步拖慢就再好不过了,曲琮对未来最肯定的事就是她不想明年春节就打电话定结婚酒席。
“我还记得以前你妈妈管你是很严格的。”
过了一会,喻星远说,他的语气意外的温和,似乎对曲琮的苦恼心领神会,甚至心有戚戚焉——他们的父母都是很有控制欲的,大概,只是喻星远是男孩子,身上的绳索要比女孩子松一些,他性格也更随遇而安,并不介意被安排。“长辈有时候……确实挺烦的,但是,也没办法,他们赚钱不容易,只能忍一下了。”“我好想出国读书的。”曲琮喃喃地说,她突然有点委屈,这件事是曲琮最大的遗憾,“当时我套磁信都写好了,我爸爸有个大学同学后来移民出去,在纽约那边读的法学院,他现在很厉害的,而且当年和我爸爸关系很好,我妈妈不肯我出去……我想考别的学校也不肯,直接让我保研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她高中升大学的时候也一样,曲琮甚至都没有很喜欢法学这个专业,一切都是家长的安排,她也没有不顺从的余地,她又没有钱,一个小女孩离开家能到哪里去?
喻星远听几句话就懂了,曲琮一定要自己赚钱,她才有安全感。他站定了握住曲琮的手,犹豫一下,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讲,“不要怕,你妈妈是你妈妈,我是我,你不用把自己逼那么辛苦的——我们本地的男孩子,结婚以后肯定上交工资卡的呀,以后,我的银行卡都归你管。”
他这样的男人不太会说什么‘我养你啊’,那太直白了,喻星远拉不下面子的,但这番话大体就是这个意思,曲琮也听出了他的诚恳,她心中一阵感动:见多了社会上的尔虞我诈,喻星远真的是一股清流,他好像没担心过曲琮会乱花钱,会把持家庭经济作威作福……喻星远的世界里是没有这些阴暗想法的,他安安稳稳地活在他的温室里,而且很大方地愿意给曲琮让一块地方。
曲琮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清清楚楚地看到眼前铺出的那条路——这是元黛之前和她提过,她也在脑海中画过的一条路,今天真就从喻星远嘴里被铺出来了,得来如此轻松,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喻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嫁过去之后养尊处优,她永远不必在深夜加班,曲妈妈不能再用钱来钳制她,统治终究会渐渐无力。
这条路并不是没有吸引力的,就像是打扮一新的喻星远,曲琮实在不讨厌他,他真的就像是一只可爱的纯白大狗,讨喜又纯洁,宠物的世界当然永远不会有阴霾,谁不想亲亲它呢!
但是,除了极个别人士之外,没有谁会真的想和狗狗结婚吧?
喻星远没留下来吃饭——他们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小喻严格遵循s市版拎得清手册,一板一眼,饭前两小时告辞去下一家拜年。不过曲琮还是从他的来访中汲取足够好处,亲戚登门,往年曲琮必须陪到底,今年她借口和喻星远约了一起打游戏,曲妈妈即刻欣然放行,曲琮临走的时候看到她和大伯母凑在一起,表情亲密又得意——估计过几个月要送谢媒礼了,这份礼很可能不轻。
不用应酬亲戚,她把自己扔到床上放空,才回家两三天就想逃回小公寓去,在这座房子里曲琮总有说不清的压抑感,她不会骗自己,自从开始赚钱以后,曲琮脾气见涨,对父母的忍耐力是越来越差了。
今年的饭局还是排到初八……一想到接下来七天要和熟悉的十几张脸一起吃饭,聊着永恒不变的话题,曲琮就觉得很烦,她想要不从明天起就去公司加班算了,面对文档都比面对亲戚亲切些。借口也很好找,喻星远约她出去看电影——都不用说谎,真的约他晚上看场电影就行了。
这个计划给曲琮一丝力量,不过她得先和老板报备一声,不然没活干,曲琮翻身坐起来,想到自己还没给元黛打拜年电话,只群发了一条拜年微信而已,看看时间干脆直接拨电话过去,结果足足响了十几声,在她挂电话之前元黛才接。
“喂?”她的声音有些含糊,杂着强烈的风声,曲琮惊了一下,“黛老师你们在崇明还是金山啊?——啊啊,先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你有事吗?”元黛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等一下,ada,别摸那里——我没在国内,我在巴厘岛呢——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