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灯笼比睦州城的所有灯笼都亮,材质很是特殊,上面用特殊颜料画了东恒国的图腾,他本来对暮客砂有气,想把那灯笼直接扔了,但回来的人说,这是暮客砂专程送给他的,他害怕暮客砂什么时候又闯到州府用刀架着他的脖子,便把那灯笼换到自己书房。
用了那灯笼的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那五十名被送到暮祀城中的少女,她们全都没穿衣服,小腹鼓起来,她们手上戴着铁铐,被人关在一个黑漆漆的石窟里,石窟壁上全是细长的如同棺材的小格子,一个满头银发的驼背老翁拿着匕首走向她们,先是划开她们的肚子,然后再一点点剥开她们的皮囊。
那画面血腥恐怖至极,即便是在梦中,岳径山也被吓得心脏狂跳不止,害怕到想吐,然而那些少女一个个却都神色呆滞,她们好像根本就没有痛觉,感受不到有刀子在自己身上划动。
皮被剥下以后,她们的骨头被敲下来熬骨油,血肉被捣成泥画了他根本看不懂的符。
整个过程异常安静,岳径山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也无法清醒过来,甚至连闭上眼睛都不能,对他来说,也是异常恐怖的一种刑罚。
梦的最后,岳径山看见那个老翁从剥下来的人皮中挑了一张最好看的精心打磨,最终做成了押运粮食的人带回来给他的那盏灯笼。
那个梦以后,岳径山生了足足一个月的病,病好以后,他让人把那盏灯笼拿到城外去烧了,还花重金请城外寺里的高僧来州府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经。
饶是如此,他还是有大半年无法安枕,后来一直没发生什么事,才慢慢好起来。
今天孟伦惨死的样子,却又让他想起五年前那个无比残暴血腥的梦。
他甚至忍不住想,会不会那不仅仅是个梦,而是真切发生过的事?
这个猜想让岳径山如坠冰窖,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冷气,肩膀突然被推了一下,岳径山吓得噌的一下站起来。
周珏坐在旁边,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岳大人,你怎么了?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吭声?”
岳径山后背冷汗淋漓,额头也全是虚汗,他抬手擦了擦,歉然的说:“抱歉,下官刚刚走神了,劳烦周少爷再说一遍。”
周珏白了他一眼,指着那盘鱼香茄子说:“我说这道菜盐放多了。”
岳径山忙伸手去端那盘菜:“下官马上让人重新炒。”
周珏丢下碗筷:“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岳径山又点点头,端起杯子里的冷茶喝了一口压惊,心脏却还狂跳不止。
从可怖的梦境挣脱出来,岳径山又止不住想,顾恒舟怎么没和周珏一起回来?而且之前现了身的太子殿下,带兵去了暮祀,眼下也不见了踪影。
五年前的事是孟鹤龄亲自去做的,眼看孟鹤龄马上就要死了,他们也可以高枕无忧,可孟伦死了,还死得这么惨,就好像被冤魂索命了一样,岳径山总觉得这些事很快也要落到自己头上。
他能坐上这个睦州州府位置,其实都是三弟岳钟靴的功劳,他只会耍点小聪明,胆子却是很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