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性在四肢蔓延,顾昭渐渐失去意识,沉入梦境。
钟妙早在梦中等他。
有时他会梦回摘星大会,他打出了漂亮的一击,钟妙含笑向他点头。
有时他会梦见丹阳城,灯火中钟妙举着糖捏的小狗非要他尝。
有时他在梦里是个教书先生,在院中同师父下棋。钟妙是个臭棋篓子,每每快被将死就探身过来抓住他衣襟狠狠亲一口,还要笑话他脸红。
他为她神魂颠倒,为她不知朝夕,心甘情愿自缚双手做她俘虏。
而更多的时候,顾昭会梦到自己还是个孩子,被师父扛在肩上狂奔。
海水涌了上来,人群涌了上来,他空有一身修为,却只能徒劳地挣扎着,看师父被越推越远渐渐淹没。
又一次在黑暗中醒来,顾昭闭目感应,体内残留的毒性已不足以支撑下一场梦境。
他伸手摸向怀中酒壶,片刻后还是松开了手。
他不能再喝了。
倒不是说他真有这样好的自制力,事实上倘若可以,顾昭早在一百年前就会选择醉死在梦中。
但他做不到。
钟妙离开后,顾昭很长一段时间都奔赴在清缴魔修的前线。可无论他选择多么凶恶的对手,进入多么可怖的险境,他永远能绝处逢生。
这样熬了十数年,顾昭开始饮酒。
断肠草所酿的酒液寻常人沾一滴便会醉倒,顾昭自己又加了许多草药。
本想永远留在梦中,却误打误撞激发了药性,不但没死成,反而激发药性连破两个小境界。
像是命运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顾昭曾在无数恶意中艰难求生,如今却要在整个世界的善意中求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