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珂趁势立正说:“先生,我们可以不行动,总要上便所吧?而且我们从早晨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我们既被拘留,请给予犯人应有的待遇。”
对于吃饭的问题,警察不予回答,可是不一会叫人抬了两个浇菜园的尿桶来,放在离绳圈不远的地方。宣布大便要五个人凑齐,由警察押着上便所。小便就在这桶里。
过了有两个小时,上午那个警官陪着椿岗市的署长来了,他们先叫华工们整队,点了一次名。随后走进庙堂后和尚的食堂,摆下桌子,一个一个挨次的审讯:
“你几点钟到竹市?几点钟进山?和谁一起走路干活?最后一次见到山崎先生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你绝对没离开过大队吗?你相信有人给你证明吗?宣誓,按上手印。右手拇指和食指的。”
没有用刑,也没有反驳和追问。
都审问完,天已黑了。有两个工役忽然抬着一个竹筐来了,每人发了两个面包和一块黄酱萝卜。他们后边又有一个工役,用车推来一锅酱汤,每人发了一碗。热腾腾的。
人们心里说,听说日本警察当局对犯人是最苛待的,和“兴亚寮”比却总还按规则办事。
过了会,一辆囚车开到神社门外,警察把张巨喊出去,拷上手铐,推进了囚车,通知其余的人原地躺下睡觉。
人们好久好久也睡不着,担心张巨此去凶多吉少,可谁也猜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二天清早,工役又送来一顿饭,每人一个便当,一杯红茶。十点钟时,警察来把绳子解掉,喊农民把尿桶担走。并对宋玉珂说:“你们可以随便在院内休息,但不许出门,不许打扰庙堂。自己管理自己,下午有人来接你们。”院内警察也撤了,只在门口留下一个哨兵,禁止出入。可是中午却没有人管饭了。大家一直饿到晚上八点有道才到来,哭丧着脸,什么也不问,只说:“宋,集合,上火车。”他们路过朝鲜小食堂,只见门敞着,随风开合,屋里桌子推倒,钱柜砸开,满地破碗残碟,小旅馆店门紧闭,连一丝灯光也没有。
到了车站,见虎子和千代子正在一位老人陪同下等候大家。老人和千代子和虎子告别,嘱咐他们有机会再来。又和有道寒暄几句,自己走了。上火车后,有道把千代子叫到对面椅上坐下,自己闭上眼打瞌睡。宋玉珂和华工们问虎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虎子指指有道,捂了下嘴。然后在手心上写了山崎二字,伸开手掌在脖子上一抹,眼珠往上一翻,无声的笑了起来。
人们更忍不住了,小声问:“自杀?”
“叫别人杀了。”
“在哪儿?”
“水车后边石头房子里!”
“什么时候?”
“十点来钟。”
“谁杀的?”
“不知道。”
“你们俩这一天在哪儿了?”
“警察把我和千代子一块抓住,还有那打鱼的老头,刚上岸,也给抓住带来了,把我们三个关在警察署一间小屋里,今天中午才放出来。老头请我们吃了顿代用食。又不放心我们俩在这儿,就陪我们一直等到现在。”
“好人。”
“可惜他那一筐鱼全要臭了,好大的鱼呢!”
声音越来越大,有道咳嗽一声,大家才把嘴闭上。
回到“兴亚寮”已是半夜时分。满屋纸片乱飞,翻箱倒笼,原来昨天全体华工被警察监视着在自己床头站了一夜,有打盹的警察就用绳子捆起吊在上层铺的柱头上。整个“兴亚寮”被警察搜得底儿朝上,并当场抓走了韩有福。天亮时发生火警,警察才撤去。后来听说是那朝鲜女人家起的火,延烧了附近街邻。火救灭后,人们发现,女人孩子全被用刀杀死,凶手放火后自己也剖了腹,警察鉴定出凶手正是那女人的丈夫。他在作战中受重伤,原以为死了,谁知被医院救活了。正在办理退伍,先请假回来看看,发现山崎霸占了他的妻子,一直躲在竹市朝鲜老乡家伺机报仇。警察鉴定了,山崎身上刀口和女人孩子身上的刀口一致。这刀就插在他自己肚子上。
人们只是打听不出韩有福和张巨被抓的原因,心里象坠着一块铅。
虎子和千代子的约会就这么被搅了,千代子吓得生了病,从此没来“兴亚寮”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