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骨头快要散了似的。
许邵东觉得,自己快被打残了,仿佛一松牙,人就过去了。
或许,没有人会歌颂你,没有人会记得你,你受尽苦难,历经折磨,你可能暴尸荒野,也可能尸骨无全。
但是,有些事情,不能松口,也永远不会松口。
那关乎一个人的道德,原则,与精神。
那事关乎,一个人的灵魂。
入夜,外头吵吵嚷嚷,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哐当。
门被摔开。
他摊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眼睛微微睁了睁,大概看清楚了来人,是安六爷。
一只脚踩在手上,捻了几下,刚要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流出黑红黑红的血,沾着安六爷脚下的泥,他动也不动,就连个微妙的表情也难以察觉的出,或许是忍着痛,或许是痛得已经没了感觉。
安六爷紧抿着唇,脸上看不出的大喜大悲,看上去却格外的瘆人,他抬了抬脚,踩着许邵东的脸,“小子。”
他用力的碾了几下,然后收回脚,蹲下身,掐着许邵东的下巴,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你知道跟我作对,什么下场?”
许邵东咬着牙,没有回答。
安六爷的法令纹似乎深了不少,呼吸也异常的沉,与之前那慈祥的老伯完全已是两人。
“安雷死了。”
他一句话一顿,嘴撇成八字形,凶恶得很,“不是你杀得,确是因你而死。”
“你勾结警察,利用阿铃,害死我唯一的儿子,害了我那么多兄弟,我就是把你剁碎了喂狗也不为过。”
“你是个聪明人,也很有前途,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错途,我给了你一生用不尽的财富,我让你来云南,管这一带最重要的一条交易枢纽,我把我最爱的女儿托付给你,你究竟为什么放弃大好前途,为什么要背叛我们,背叛与你同床共枕那么久的女人?”
安六爷长吸口气,“你是警察?”
嘴里血的腥味越来越重,许邵东瞪着他的眼。
呸。
血吐了安六爷满脸。
许邵东笑出声,口中牙里都是血,脖间的青筋暴了起来,嗓子干,每说一个字又疼又腥,一字一顿,“你们这帮畜生。”
他并没有生气,松开他,把血擦了。
安六爷俯视着他的脸,“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许邵东收回笑,脸色沉下,“背叛?我从不是你们的人,哪来背叛可言。”
安六爷眸色狠戾,俯视着他。
“我只恨,只恨警察没把你们全逮住。”
安六爷哼笑一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服软,倒是有几分血性,怪不得阿铃那丫头那么护着你。”他笑了笑,苦而奸,“可你害死她哥哥,现在,她也不要你了。”
安六爷靠近他的脸一些,轻声说:“我有一千种方式让你死。”
安六爷盯着他凶狠的双目。
“杀了你太便宜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安六爷拍了拍他的脸,“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看我。”
他哼笑一声,目光炯炯的看着许邵东的双眼。
“你是个画家,对吧。”
你喜欢赛车。
你喜欢画画。
你喜欢旅行。
对吧?
许邵东活生生被挖去一个眼珠子,安玲及时赶到阻止了,另一颗没来得及挖,却也重伤。
所有人都知道,安六爷早晚会杀了他,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过是恨解的深浅而已。
不到两天,他被折腾的不成人形,老九带人过来接应,他们准备换窝点,过些日子打道回府。
许邵东不能再留。
晚上,黑压压的天,雾沉沉的地。
气氛沉重。
他们就躲在安雷名下的工厂,只不过是个空壳子。
半夜,老九来了。
“九哥!”
老九拍了拍小弟的肩,“去休息吧,我去看看他”
“好,九哥。”
老九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关上了门。
他手插在口袋里,到他旁边坐下。
“邵东。”
无声。
他推了推他,“邵东。”
许邵东动弹了一下。
老九看着他被挖去的眼睛,轻皱起眉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片药丸放到他嘴边,“好家伙,来。”
许邵东紧闭着嘴。
老九俯下脸,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阿玲拖我给你的。”
他还是闭着嘴。
“她是个骄傲的女人,刚才却给我跪下了。”
“别跟命过不去。”
老九捏开他的嘴,塞了进去,“咽下去。”
喉结滚动,吃了下去。
老九拍了拍他的肩,“好样的。”
有脚步声传来。
老九动作很快,跳着站了起来。
咔—
有人进来了,
他一脚踢在许邵东肚子上,看上去很重,实则没用多少力气。
“九哥,六爷叫你。”
老九抿着唇,转身走了。
过了几小时,
几辆面包车停在车厢外头,准备出发了。
许邵东被两个人架着出来,撂在了地上,整个一血人,一动不动,死了似的。
老九背靠着车,眯着烟抽烟。
安六爷走到他身旁,伸出手,阿才将一把枪放在他手里。
安六爷用脚踢了踢他,许邵东的手动了动。
安六爷踩着他的头,紧抿着嘴哼笑了一声,“小子,有什么遗言。”
一片沉默。
好久,低微的声音从喉咙发出,沙哑,颤抖,完全变声了。
“你们…会…有…报应的。”
又无声了。
安六爷松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