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与政事堂对峙了好些时日,最后拿出了兴陇查到的证据,才将公子从太子谋逆案的处斩名列中摘了出来。怎料到阁老们依旧不愿让步,称公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殿下吩咐宝儿,今夜护着公子逃出广阳,无论是东境还是西域,只要公子想去,宝儿便陪着公子一起。”
殿下说,让他带着公子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到京都来。
石宝儿话说完,正欲上前扶着闻公子起身,却听公子平静出声:“天下之大,我能逃到哪里去?”
“如今殿下免我死罪,已遭天下人诟病,明日若又让人发现我侥幸逃了,他又该如何自处?”闻雪朝淡道,“你身为殿下贴身内侍,理应思及这些。”
石宝儿被闻公子说得哑口无言:“可是公子——”
他要如何对公子说,公子口中说的这些,殿下其实根本就不在乎?
闻雪朝神色清冷:“我如今已走至绝路,无关人等若沾染上,只会平白无故惹一身腥臊。石公公还是请回吧。”
石宝儿还欲再劝,却见闻公子态度格外坚决,已存了逐客的意思。他略思索了一番,还是打算先回宫去禀报殿下,再作定夺。
石宝儿走后,闻雪朝在木板上坐了许久,迟迟未动。他曾听到狱卒私下议论,说寻常人逢生死之事皆有大喜大悲,闻大人整日波澜不惊,倒像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只有他自己清楚,不是无情无义,也不是心无悲喜。只是历尽世事浮沉,倦了累了。
抛开心底为那人留的一方净土,尘缘羁绊种种于他而言,早已是无物。
闻雪朝见到兵士们拉着蓬头垢面的闻澜走来,心绪霎时复杂难宁。闻氏满门抄斩,将于午时三刻就地正法。他没料到闻澜会逃过此劫。
刚见到闻雪朝,闻澜便红了眼眶:“少爷——”
闻澜已有许多日未见到少爷,闻府被抄家后,他便在暗无天日的死牢里待了很长时间。直到昨日,刑部一位姓柳的尚书来牢中宣读了处斩令。整座大牢哭声一片,他却被狱卒单独提了出去。闻澜原以为自己会被刑部拉去严刑拷打,没想到是被带入刑部牢狱单独关押。柳尚书给了他一叠银票和一枚玉镯,让他转交给少爷。
闻澜提心吊胆了一整夜,终于得与少爷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