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淅随口说:“那你这几天少出点儿门。”
他似乎在干什么别的事,有点心不在焉的,背景音里有点乱糟糟的声音。
归归听着那声音有点耳熟,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盛淅似乎失败了什么,隔了两秒,意兴阑珊地答道:
“玩游戏。”
“……”
玩游戏你就不理我啦!归归当惯了心尖尖上的人,猛然被游戏比下去两秒,相当不适应。
我回头就要给你证明我比你垃圾多啦!归老师愤懑地想,你以为我佛系的妈当初为什么会没收我的游戏机,会对你进行一个疯狂的同态复仇……
下一秒,姓盛的温柔地问:“到家了没有呀?”
思归已在掏家里的钥匙,冻得指尖通红,嗯了一声。
到家了。
……
家里温暖如春,只一股许久没通风的味道。
姥姥去世后妈妈考虑到思归将来的进学问题,将外公外婆的老房子翻新改造了一番。而她在翻新这老房子时专门改造了供暖线路,将暖气片改成了地暖。
地暖比暖气片暖和得多,地板上温度惬意,归归打开窗和露台,简单通了下风,然后拆开了从复读班带回来的行李。
她将衣服拿出来时,忽然想起妈妈曾说过的:
「一部分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
——唯物主义者,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的人。
却以这种温度陪伴此处,残忍却又真实。
晦暗客厅里,余思归跪坐在地上,眼眶泛起难过的红。
她听见盛少爷在耳机里轻轻地咳嗽了声——他仍在玩游戏,对此处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似的。
年要怎么过呢?
归归不晓得,但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盛淅在那头打着游戏,突然慢吞吞开口:“归归,明天我可能不在。”
思归一愣:“咦?”
“要出去陪他们逛街,”盛淅无奈道:“还有我妈那的太太团……一年到头总得应付她们一次,我估计早上十点出门,晚上十点才能回来。”
他那头传来一点细微的、小动物的喊声。
思归只觉得耳熟,好奇地问:“这么久?”
“说不定更久。”盛淅厌倦地说:“正式开始过年了,明天当动物园的猴子。”
余思归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盛淅听到笑声似乎也觉得很好玩,温柔地问:“归归想我了没有呀?”
思归想了又想,决定仍是隐瞒,严谨回答:
“还好。你还是给自己放假吧。”
似乎正在他意料之中,少爷嗤地笑了声,没再讲话-
过年最困难的,就是买吃的东西。
余思归对这个年充满了厌倦,就算不再害怕这个家,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也令思归格格不入。
她连门都不想出,但是知道过年那几天是点不到外卖的——外卖商家要回去团圆;于是出于生存的义务,归老师晚上顽强地去大型商超置办了年货。
她家往年,一般买得都很齐。
柳教授极其喜欢买吃的玩意儿,家中却又只有两个人,买的年货简直能吃到第二年中秋——但思归对买东西并不热衷,尤其是一到超市就看见一群攒动的人头,还有一群守着营业员,等着他们往簸箩里倒新干果的大妈大爷。
妈妈也本该像他们一样,思归想。
下一秒却觉得心都要碎了。
……
但无论如何怀念,归老师也挤不进去。
尽管归老师期末考碾压了全市五万多高中生,但在年关将近的超市里,一个年富力强的大妈就能干趴下十个本届市第一。
而全市第一也没啥买东西的念头。
她随便买了点泡面囤着,还有些超市买得到的饼干点心干果,另专程称了三十块钱的山西杏脯,粗略计算了下自己的饭量,至少得确保自己撑到初三。
否则就得忍饥挨饿……
「一个人过年。」
余思归认为关键在“年”字上,农历年毕竟是农历年,过年必定要吃饺子,于是又在冰柜前挑了好半天速冻水饺。
最后选定大白菜猪肉馅儿,一袋有四十八个之多,划算得令人发指。
一天吃十二个,够吃四天。
回去的路上盛少爷打来电话,温和地问:“买了多少好吃的呀?”
“……”
龟龟坐在公交车上晃晃悠悠,老城车水马龙,她看着满满一购物袋冒着冰气的速冻玉米猪肉蒸饺、鲅鱼水饺、菌菇三鲜蒸饺和黄花鱼水饺,以及黄瓜味薯片豆乳威化饼干铁板鱿鱼大波浪薯片若干……冷静地说:
“买了很多。”
“要包饺子的吧?”盛淅在电话里笑眯眯地问,“我们龟龟买了什么馅儿呀?”
思归早就知道他会问,从容地扒开购物袋,一个个数:“我买了玉米、猪肉、鲅鱼、蘑菇……还买了黄花鱼,黄瓜,豆奶。”
然后她翻出铁板鱿鱼大波浪薯片,在公交车外路灯光下进行辨认,镇定地说:
“还有鱿鱼。”
盛少爷忍俊不禁道:“买了这么多?吃得完吗?”
薯片都是40克的所以没问题,小同桌对自己干薯片的能力异常自信,甜甜回答:“没问题的。”
“那我就放心啦。”盛少爷温柔地说。
青年隔过千里都柔情蜜意,似乎觉得小同桌可爱得不得了,捧在手里都怕化了似的。
被捧进手心心的小同桌则感觉少爷其实十分容易上当,也好糊弄,容易满足到像个傻子,一时膨胀坏了,乖巧甜美地应着他。
……
隆冬年关,126车上晃晃悠悠,路灯明黄,车上同桌两人的对话你侬我侬。
——仔细听,属于一种尔虞我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