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思归问。
她问出那句话时,只觉得心里传来沉闷的破冰声。
——如一支嫩芽叩响春日尘封的门扉。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他说。
他的嗓音在水开的气泡中有些细微变化,他停顿了许久,直率道:“我远比你所想的要在意你。”
归归呆住了。
“你之前究竟接受我没有,”同桌说着,用筷子夹出面条,整整齐齐地码在碗里。
他说:“……我心里其实再明白不过。”
然后少爷笑了起来,捞出面汤里顺带烫的翠绿上海青,说:“所以我其实一直都有预感吧。你这种非黑即白的性格,迟早会再来一次。”
余思归不满地看着他,不懂自己非黑即白在哪儿。
“不过实话实说。”
盛淅将浇头宽汤重青地按在面上,直白地问她:“归归,你觉得我完全想到了吗?”
——那位出现时一身是汗,泪落在她肩颈处的天之骄子。
余思归那一刹那眼眶湿润,急急摇了摇头。
“但、但是……”
余思归一开口发现声音又变了,像要哭似的,十分丢脸,但是克制不住,只好难过地问:“……盛淅,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同桌冲了下干抹布,用抹布包着,端起了面碗。
“和我一样的人,在这世上恐怕有很多。”归归想到自己身上的的可替代性就难过,哽哽咽咽地讲:
“和我一样脾气野的,比我脾气更大的……比我好看的,比我性格好的,或者比我学习好的也有。”
余思归很简单就把自己说得崩溃,丢脸地抹着眼泪,小声问:“盛淅,你从我身上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盛少爷一愣。
他似乎也没料到归归会问这个问题。
于是他稍微想了想——全程不到三秒钟。
“我啊……”他温和地笑了起来,“我说什么你都做吗?”
归归知道自己早就被他绑上贼船,哭得抽抽噎噎,点了点头。
“我能做、做到的话。”女孩子哽咽道,“摘星星肯定是摘不来的。”
少爷似乎挺高兴思归有这种心,笑着看向小同桌,将两碗面摆放上桌。
——当啷两声,汤面浇头酱赤,散着细小葱花。
“那我要你把它吃完。”他笑眯眯地、把碗推了过去-
于是,思归被逼着,连汤都喝掉了。
她饭量一直不大,是从俩人同桌时就总被盛淅挑剔的程度——加上近三四个月都处于不知饥饱的状态,近日一顿饭饭量介于半块吐司与一碗粥之间,不饿就不吃,头晕了就加点小零食。
如今猛然这么大一碗面过来,思归差点被撑成了一个皮球。
“你为什么要让我喝汤呀?”龟龟撑得冒泡,趴在茶几上含泪问:“那个汤那么多……我喝完要撑得睡不着的……”
盛淅回答:“你心里清楚。”
“……”
“那你心里也清楚你逃避了我的问题。”
龟龟气呼呼,在桌上拍了拍:“你这个男的这么久一点点长进都没有!我问你图我什么,你一声不吭逼着我吃了这么多!你难道图我吃面喝汤吗!”
盛淅头都不抬地说:“我不能图么?”
余思归:“……”
“你能不能图我点好的!”
归老师绝望大喊……
盛少爷显然被当成了不怀好意的坏东西,被骂得不轻;但他只是和气地、暖而柔地笑了一声,在茶几对面伸手,对归归温柔地说:“贴贴。”
“……”
“要和你贴贴。”他说。
于是思归顺从伸爪子,与他贴了贴。
近一个月的军训令大少爷手指肤色如健康小麦,较之先前,已有了青年人俊朗挺拔的味道。
归归觉得同桌更帅了,有点喜欢,一时没克制住,对他甜甜地笑了笑。
“笑什么?”同桌忍俊不禁道,轻轻捏着女孩子柔软白皙的小手掌,像是捏小动物爪爪似的,掰开她薄薄的指头。
“你好白。”大少爷笑道。
思归被他拽着心里就甜甜的,小声道:“那我以后多给你捏捏。”
盛淅哧地一笑,摆弄着归归的手,目光如最宽广温暖的大海,轻柔又自然地夸她:“好呀。我们归老师好会宠人。”
余思归被夸得耳朵尖都熟了,像是被鼓励,甚至还想多宠宠他。
盛少爷笑眯眯又真诚:“我现在想归老师了,可不可以过来让我抱一抱?”
没办法了!归老师被戴了高帽子,产生了极强的责任感,爬过去由少爷抱。于是盛淅将她整个人都圈进臂弯。
那动作缱绻得,只能用柔情蜜意形容。
归归总觉得这个家伙没事就喜欢过来亲亲揉揉,像怎么都抱不够似的。
“好乖……”盛淅动情地喃喃。
然后他在归老师耳尖轻轻蹭了蹭,柔和地问:“你怎么才能半点戒心都没有呢?”
归归愣了一下,“诶?”
“半点儿都没。”
盛淅说,声音嘶哑。
他说话时,眼中如风暴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