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余思归想到这两个字眼眶就要泛红,想钻进被窝;但是盛淅还在,所以她竭力忍着。
盛少爷问:“你们家的厕所间在哪?”
归归小声道:“……楼、楼上。”
于是他上了楼。思归听见窗外唰唰下起了雨。
过了许久少爷又出来,女孩子触电般背过身,泪水一滴滴无声无息地流下去,也许有些泪水可以被他看见,但有些泪水,余思归实在不愿示人。
世间最残酷莫过于故地重游。景色器物仍在,唯有斯人不复。
她哭的时候压抑着声音,也不敢让肩膀发颤,唯恐被盛淅听出端倪,假装在看窗外的雨。
然后在压抑的哭泣中,传来一丁点不太和谐的声音。
余思归一开始以为是雨声,像是晚夏风雨交加,拍在客厅玻璃上;但紧接着思归就发现不是。
——她从玻璃反光中,看见盛少爷正在拖地。
餐厅灯光暖黄,那是妈妈以前备课的地方。
盛淅一声不吭,从厕所拎了把拖布出来,把积了灰尘的地拖了-
那是余思归第一次见做家务的盛大少爷。
十班所有人里头,盛淅这个人一直是最特别的。
他有点儿芝兰玉树的意味,高深莫测,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这么个人,余思归可以轻松想象到他十年后事业有成意气风发的模样,但是让余思归想象同桌做家务,龟龟会直接撂挑子。
……但这件事它就是发生了。
不仅发生了,还干得相当利落。
夏末秋凉,大雨滂沱。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无声无息拖地,然后泡上了水槽里干了两三个月的碗,像是要泡开一束干花。
他擦茶几时看见了一个倒扣的相框,把它翻了过来——照片是母女二人在雷峰塔前拍照,阳光明媚,思归小小的一只,约莫五六岁光景,在妈妈身边时笑起来很甜,露出颗小豁牙。
而十八岁的余思归蜷缩在沙发一角,小小地忍着哽咽,坚决不肯被他看见半眼。
盛淅垂下视线,将相框扣回了桌面上。
“……外面雨好大呀。”小同桌声音闷闷的。
盛淅哄她:“夏天就是要下雨的嘛。”
“……嗯。”
紧接着,大魔王大约是不打算哭了,带着哭腔,非常坏脾气地赶少爷:“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回家的吗?带伞了没有?”
盛少爷:“……”
大少爷任劳任怨一路,稍一摊手,示意自己来的时候连个包都没带,更别提伞了。
余思归:“……”
“我家没伞。”归归吓得眼睛滚圆,望着同桌,简直语无伦次:
“……那、那你……”
盛淅也被吓了一跳,静了三秒,尴尬接话:“……我家现在暂时也没人。我爷爷奶奶出去度假了,司机什么的也……你知道的。”
——盛大少爷高中阶段几乎都由祖辈监护,他去上大学了祖辈以此为傲并趁机出去旅游,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
这世上最尴尬的沉默,发生在了两人之间。
盛淅:“……”
下一秒——
天际白光一闪,夏末响雷以毁天灭地之势,炸响在城市上空!
霎时,暴雨倾盆。
龟龟眼睛圆滚滚,震惊地看看做了一晚上家务的同桌,又瞅瞅窗外瓢泼大雨,像是要去消化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