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灯光昏暗,唯有台上被聚光灯打着。
刚训了余思归一顿的恶毒转学生沉吟片刻,从校服兜里摸出管无糖薄荷糖,推开盖子,往小同桌手上,倒了两颗。
两粒淡绿色薄荷糖在余思归掌心滚了滚,好像有点孤单。
他想了想,又倒了第三颗。
余思归有点儿傻:“啊?”
“没别的了。”恶毒转学生没头没脑地说,“至少现在只有这个。”
余思归:“?”
“——下次打架先看看地方,”
他略作停顿,散漫道:
“不是在训你。”
-
……
压片糖味道总是很冲。
薄荷味道辛辣,但提神醒脑。
余思归把清凉油点在手指上,抹自己的太阳穴,晚修晚上八点多正是容易犯困的时候,班上昏昏欲睡,但个个强打着精神写作业——余思归将自己的卷子摞起来放到一边,旁边姓盛的却早早做完了卷子,开始刷奥赛练习册了。
余思归有点儿困,盯着他练习题的封皮看了一会儿,问:
“你不是不打算参加吗?”
盛淅抬头时颇为茫然,显然做的题后劲十足,说:“无聊。”
余思归以为自己听错了:“无聊就刷题?我看你才是这个班上最无聊的。”
盛淅不置可否地笑笑,又低头做题,余思归做完作业就不想学习,悄悄摸出手机,在课上看起了小说。
归归老师,资深狗血爱好者,最喜欢的题材是带球跑,第二喜欢的题材是跳海/手术/不知怎地总之女主死遁了,第三喜欢的题材是高干和……
“……强制……”盛淅的声音忽然响起,“……强制爱?这是什么?”
归归这辈子没更社死过,瞬间成为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猫,惨叫着用胳膊肘把手机屏幕盖严实了:“你干什么!偷窥我也没有用我是不会……”
“没偷窥呢,”姓盛的微微一笑,抖出一张纸,“我是让你填学农住宿表。”
余思归:“……”
-
省教育局配发的高中素质发展报告手册里就有两项活动,一项是学工,一项是学农,第一中学这一届就是去乡下挖土豆。余思归含泪把表填了,几乎想将姓盛的乱刀剁碎毁尸灭迹,填完实在没有勇气继续看自己最喜欢的强制爱……
她痛苦地不住捯气,戳盛淅的肩。
盛淅:“?”
“练习题给我本,”归归老师苦闷地说,“我也打发下时间。”
盛淅眉毛一挑:“你学过?”
归归老师面无表情:“半节课都没上过——但盛淅,不要牛,放下你的身段。”
盛淅哧地一笑,在书堆里挑了挑,抽出了本最薄的平面几何小蓝皮给她。
“这本和普通高中课程最接近,”盛同学声音压着,带着点儿笑意,“把我做过的地方盖住就行——我写得还是挺整齐的。”
归归哼哼唧唧,接过小蓝书。
一中的晚修一到六楼安静通透,唯有梧桐间雨声唰然。余思归拿出草稿纸准备开始当十班第二个无聊怪,刚摊开平面几何小蓝皮,却没来由地顿住了。
扉页一行工整峻秀的字迹——
「兰生中学2016-a班盛淅」
小蓝皮书上,平面几何解题思路严谨,书写与订正俱是赏心悦目,修正处粘着淡蓝便利贴,一看就是下过大功夫、不曾糊弄过半分的。
余思归怔了怔。
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酸涩感,仿佛猝不及防地触及了同桌的过去似的。
——那个盛淅为着,将笔记记得密密麻麻,将竞赛题从头刷到尾的过去。
游刃有余的外表下,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天才。
余思归对这句话体会再深不过。
她低头看着那蓝皮书,又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他的侧脸。
盛淅侧脸被书堆掩着,看不分明,但应是平静而无波澜的。
——怎么会没有波澜呢?
那些他曾付出巨大努力的、他明显珍视过的生活,他被迫放弃的一切。
余思归光是想一下,都觉得心里发堵。
-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来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