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死死抓着萧妧的手,出神了片刻,直到院中的声音一点点消却,才猛地回过神。
忙不迭地甩开她的手。
他十分羞愧,对方却不以为意,一双眼落落大方地瞧着她,
美艳的眸底多了几分玩味之意。
几缕青丝落下,沾着些池水,黏在她的脸颊一侧。萧妧静静地瞧着他,看着少年的脸一寸寸变得通红,喉结也情不自禁地上下滚动。
“噗嗤。”她一手掩唇,轻笑了一声。
于水中站稳了脚,铺满花瓣的水面上冒出少女细长的颈。像是空山雨后冒出绿芽最上端的一点,鲜活、娇嫩,让人忍不住采撷。
朝羡攥紧手中剑柄,双目垂下,不敢僭越半步。
她的颈上沾了一片花瓣,又飘飘然落在她的锁骨上,萧妧歪了歪脑袋,“是谁要杀我呀。”
他如着了魔一般,竟不加掩饰地答:“是赵夫人,还有太后娘娘。”
“赵夫人呀,”萧妧心下了然,又追问道,“陈宫里一共有几位夫人,你们大王与哪位夫人感情最好?”
前一个问题他答得十分痛快:“除了赵夫人,宫内还有尹夫人与唐夫人。”
至于大王与哪位夫人感情最好嘛......
朝羡摇了摇头,“王上日理万机,忙于政务,如今又是刚登基,事情更加繁杂,暂时还顾不上后宫里的各位夫人。”
据他素日所见,王上留宿在夫人宫内的情况是少之又少,就连王后娘娘的存芳宫也是鲜少踏足。
一个念头闪过,她又问:“子嗣呢?你们大王也没有子嗣吗?”
诚然,朝羡摇了摇头。
萧妧吃了一惊。
朝羡道:“我们王上是吃苦吃惯了的,自幼便为质子入昭国,在昭国冷宫中蛰伏多年,后来齐国灭了昭,大王才终于回来的。”
齐国灭昭,这个她最熟悉不过。
她不禁打趣道:“都是这般反复颠簸、流落于异国他乡,如此说来,我与你们大王还是同道中人哩!说不准我在昭宫时还与他见过呢。”
她这句话说得轻轻松松的,可那“流落于异国他乡”这几个字却让少年的胸口钝痛了一下,他的手从剑柄上挪开,低低地“嗯”了一声:“兴许您与大王先前是见过的。”
只不过是她完全都不记得他了而已。
萧妧回想了一番,仍是找不到记忆中一星半点有关陈王的影子。她是记得那时陈国有皇子为质入昭,至于那皇子的脸,她是完完全全都记不起来了。
无所谓,她
见过的男子多得是。
见她还藏在水底,朝羡红着脸咳嗽了一声,后退几步,直到脚后跟抵到另外一堵墙边后,又快速转过身去。
不用对方说,萧妧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身上这身衣裳已经完全被水溽湿,她将目光落在了之前带来的那套衣服上面。
朝羡背对着她,听着一阵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少年的心莫名跳动得厉害。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换好了衣裳,起身走到少年身前。
对方垂眼,似乎不敢看向她。
屋外的动静已经歇下,屋内更是一片尴尬的静谧。无声对峙中,似乎有人推了推门。
朝羡一提剑柄:“何人?!”
那道黑影飞快窜走。
他心下一紧,欲追去,突然听到一声:
“王上驾到——”
--
听见传报声,秀女馆左右秀女、侍从皆是一骇。
大王怎么在这时来了!
傅青颐走进秀女馆时,院中一片狼藉,鲜红的血蜿蜒至他脚边,让他一眼便看见了地上躺着的女人。
腥臭味儿扑面而来,让他心下一紧,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色也瞬间阴沉下去。
看得人后背发凉。
陈王身后随从厉声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上,刚刚宫里头来人,说是要杀萧女,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可他们杀的明明是飞雪妹妹!”
循声望去,开口的正是那位乔家小姐。
乔婳以袖掩面,泣涕连连:
“王上,方才臣女在屋里头好好的,外面突然冲进来一堆人,说是从宫里头来的,要搜查。我们都是群弱女子,哪敢拦着,只得规规矩矩地任他们查。可不知怎的,他们突然就要把飞雪妹妹押走,说是太后娘娘要捉人。我们都吓坏了,还以为是飞雪哪里做得不妥当了。飞雪也傻了,愣了一会儿就开始反抗,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捉她。
“他们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飞雪她性子烈,当即咬了其中一个人的手,对方竟拔起刀子,竟......”
陈王垂目,扫了地上尸.体一眼,刀口正在颈间。
明显是太后不让留活口。
男子紧抿唇线,身后侍从立马会意,上前厉声问道:“地上躺着的到底是何人?是萧女,还是林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