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思齐推门进去的时候,闻婉秋正用手戳着桌布垂下来的吊穗,见到来人,她下意识掀开被子挣扎着一瘸一拐站起来。
闻思齐走到床边,拉过一把椅子,“这么怕我?还疼吗?”
闻婉秋头重脚轻,大汗淋漓,靠着墙赌气道:“怎么不疼”
“还怪大哥?”
闻婉秋摇摇头,如实说道:“是我做错了,理应受罚。”
闻家的家训:做错事要承认,挨打了要立正,这才是敢作敢当的好孩子。
闻思齐很满意。
闻思齐又问:“还敢不敢抽烟喝酒赌钱了?”
闻婉秋听罢头摇得像拨浪鼓,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了。
闻思齐接着训道:“你是女孩子,怎么净跟人学些不入流的玩意儿?再这样有几个家够你败光的?”
闻婉秋低头嘟囔着说:“上海名流都喝酒的,你也喝”
闻思齐哑口无言,想了想又严肃地说:“我们是小酌,你是酗酒!能一样吗?”
闻婉秋不吱声了。
闻思齐好脾气地问:“昨天为什么去那儿?”
闻婉秋抬眼看了看他,不吭声。
“我听念冬说,昨天送你去学校了,你不上课跑出来玩?”
见着闻思齐微微愠怒,闻婉秋咬咬牙说:“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闻思齐颇有些意外。
闻婉秋说:“昨天你上了报纸头条,我心情不好,然后就想去放松放松,把这件事忘掉。”她的语气弱了几分。
闻思齐哑然失笑,昨天报纸他也看了,没往心里去,他认为那是李默群让他斩断过往的快刀,也是给他的“欢迎帖”。
闻思齐耐心地说:“以后有事可以直接问我,不要去那种地方糟践自己。”
闻婉秋看着他认真地问:“大哥你真的是汉奸吗?”
“家里不谈政治。”
闻婉秋瘪瘪嘴,忍不住腹诽。
“你只需要记住,我是你大哥,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
闻婉秋抬头望着他,他眼里很平静。
她点点头,心中一股暖意。
她开口道:“大哥,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不贪玩了。”
闻思齐浅笑着招手,示意她过去。闻婉秋瑟缩地看了他一眼,小心地挪过去。闻思齐让她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很烫。
他叹了口气,问道:“昨日的伤好些了吗?”
闻婉秋卷起衣袖,又卷起裤腿,给他看。闻思齐看着皮肤上青紫的伤痕,心疼了,于是拿起桌上的药轻轻给她涂抹着。
闻婉秋看着他无言表达出来的温和,心中什么委屈也没有了,趁机撒娇道:“大哥,我想喝鸽子粥。”
闻思齐笑了,“好,等你烧退了再吃。”
“我还想吃桂花糖藕、松江鲈鱼、油酱毛蟹、酒酿丸子。”闻婉秋声音软糯哀求着。
“知道啦,等你好了,我让华姨给你做。”闻思齐眼里透着宠溺。
沈念冬经过的时候,就看到两兄妹冰释前嫌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
深夜,闻思齐接到76号打来的电话,说是曾里元醒了已经被抬回76号审讯室。
这场审讯意义重大,需要连夜突审,李默群也在赶去的路上。
闻思齐挂了电话,心中五味杂陈。与旧友重逢的喜悦仿佛还在昨天,可现在旧友已经被捕陷入危机,他不断提醒自己到了审讯室一定要控制好情绪,不要失去理智,露出破绽。
在敌后工作便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闻思齐的军靴踏过审讯室外的走廊,他脚步在昏暗的长长过道上显得缓慢而沉重。
此时里面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闻思齐的脚步因这一声惨叫而略微停顿。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可他只是略微迟钝,下一秒便镇定自若地继续向前迈步。
审讯犯人对王鸣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