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酒还是好喝的。
“你知道serena喜欢你吗?”她问。
“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也不关我的事,”见夏叹息,“你没回答我,我问的是,你知不知道。”
sion的成熟之处在于他会假装认真面对每一个问题。比如此刻用停顿来伪装思索。
“眼神能看出来,不过小女孩不都是这样吗,哪怕她们有男朋友,面对异性还是会害羞。”他给自己倒酒,不看陈见夏,“你问这个做什么?同情心泛滥替小女孩打抱不平?我们这样的关系,你没立场同情她吧?”
陈见夏懒洋洋地反问:“就不能是我吃醋了吗?”
sion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你当我是白痴么?”
这段关系他们是有默契的,说过喜欢,没说过爱,没参与过彼此的生活圈子,不问过去,也不曾畅想未来。
共同话题倒是极多——办公室地下恋,每天光是互通内部信息和议论同事关系就足以填满共处的时间了,人和人利益一致时,别的事情也会很有默契。陈见夏自己都分不清他们共同喜欢的电影和书籍究竟有多少成分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因为工作上的默契而宽容了审美。
还有什么比利益共同体联结更密切的吗?
只可惜,写字楼里,没有什么不是暂时的。
吃饭的时候,他为了保持身材而闷头喝酒,不肯陪她吃半粒米,而她用舌尖压破海葡萄,就着细微的海腥气,满脑想着苍蝇馆子和大盆红油泡牛蛙。
“你知道南京建仓的事吗?”她剥着枝豆,“虽然跟我们做后台的没什么关系,但最近我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你和frank谈过之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倒也不用具体告诉我谈了什么,但,是不是不太愉快?”
sion还是闷头喝酒。很久之后,他说:“他已经不信我了。”
短短四个月,和sion并肩作战的精英同袍已经走了大半,包括多年前在最终面试时将陈见夏招募进来的cfo,一个胖胖的新加坡老头,与她和和气气讲,自己年轻时在汤森路透工作累到流鼻血、被自己女儿从夜店回家撞到,白眼一翻,说,daddy,你没有life。
很和气,和sion这样在新加坡长大、读书、生活的人一样,懂得将自己的优越感隐藏起来。有退路的人,最爱自我调侃。旁人只能赔笑,又有些笑不出来。
“我听说,他准备退休了,回新加坡开店了,有那边的同事去吃过,”见夏说,“鸡肉叻沙非常好吃,没想到他还有这个隐藏的本事。”
“是,他本来就很会做饭。终于有机会告老还乡实现理想了。”
“可惜了,像serena他们这些新人,应该想不到入职之后不用再写英文邮件了,如果要写,也是旅行的时候去他店里预订座位,现在则是每天开会拿着小本本记录ji拍着桌子说要杜绝‘小山头主义’。”
见夏想起新任ceo ji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那天,给她们财务分析部下马威,serena拿着本子手足无措,慌张地低声问见夏,我没写错吧,是这个吗,这个词是这么写吗?一会儿发会议记录就直接这么写吗?抄送frank他能看懂吗?
荒诞得让陈见夏笑出声,清酒不小心洒在桌上,被她用纸巾抹去。
“jen,”sion笑不出来,“有什么你直说吧。”
“你是不是也准备走了?从毕业你就一直在这家公司,大家都说你是frank‘亲儿子’,十年了,从来没吃过这种瘪吧?哦,吃瘪这个词的意思是,受委屈,有苦说不出。”
frank曾经给了很多机会,但sion他们照搬北美模式,搞“黑色星期五”,搞“快销品试用期无理由退货”,羊毛直接被本土老百姓薅秃,库房和客服部差点闹起义,那段时间的存货周转率和毛利率惨不忍睹。陈见夏尽力美化了数据周报,递上去的时候,frank阴森森地盯了她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