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平既然将事情托付给了自己,便是料定他没法活着走出昆莫山了。
所以只有证物,没有证人。
魏安平从怀中取出了被细绢小心包裹起来的玉扳指,放在掌心凝视片刻,道:
“此物一出,可号令我魏家军听命行事。只是魏家全族兴许再无平反之日,老朽又大限已至,给你也无妨。”
接过玉扳指纳入怀中,符行衣郑重地许诺:
“我虽算不上什么君子,但也不至于太过小人,真心允诺的事一定会完成。”
又不经意间浅浅一笑,融化了面上多年积而不化的冰雪。
“好歹也是将门之后。”
闻言,魏安平瞳孔紧缩,嘴唇蠕动了片刻。
符行衣不甚在意地随口道:“我老爹是……”
最后几个字被骤然如雷鸣般响起的爆.炸声完美地隐藏,魏安平却清楚地听到了一切,老泪纵横,道:“老朽……死也能瞑目了。”
话音刚落,他好似回光返照一般从地上径自站了起来,冲着山洞外头也不回地走去。
符行衣面上一惊,喝道:“老魏头,你要干什么?”
“这炮声……是千机营的将士们来了。”
魏安平目光熠熠,露出了难得的笑意,视死如归一般。
“沧澜卫没有及时回去禀报敌情,聂铮已经猜到了事态有异,所以向昆莫山发动强袭。”
他背对着符行衣的身影无比佝偻,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安全感。
那一瞬间,仿佛他还是能征善战的一员老将,而并非是被帝王所猜忌贬弃的戍边奴隶。
“如今清楚北荣督察卫在山上的路线,能给千机营引导轰炸方向的活靶子只有我。”
任由火铳与重炮瞄准的最终结果只能是死。
可是魏安平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惧意。
千机营是东齐两大军营中历史最短的一个,二十多年前才组建完毕。
无论是先进火器的配备,还是行伍作战的风格,都透着一股子硝烟火石的暴戾味道,冷冰冰的毫无情面——
一切以杀敌制胜为先,不必太过在意人质死活。
能救则救,不能救便一起炸死,绝不可为了极个别的人质而使大计功亏一篑。
符行衣微微睁大了眸子,下意识地想伸手抓住老者的衣袖,却只握住一团空气。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安平朝北荣督察卫的聚集处跑去,什么也说不出口。
老爹也是这样,为了护国视死如归。
东齐……有那么好吗?值得那些肝胆忠心的老臣如此舍生忘死?
爆.炸声愈来愈近,符行衣觉得自己现在站的地方很快会被夷平,当即拔腿便跑。
果不其然,几乎是在她逃出山洞的同时,火炮便落在了身后。
轰的一声,炮火的余浪将符行衣推出了数丈远,她后背的衣服也被烧着了。
符行衣连忙就地躺下打了几个滚,在皮肉被烧伤之前,及时扑灭了身上的火。
“火炮投来的方向是东边,最近的路是……”
她稳定心神,目光远眺,瞬间锁定了援兵的大致方位。
便顺着崎岖不平的山路,一踩一滑地艰难行走。
昆莫山陡峭难行,借着头顶冰冷而皎洁的残月,瞥见不远处有一团忽明忽暗的火光,符行衣当即心头一喜,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我是东齐人!求军爷救……”
我字尚未来得及出口,符行衣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唯恐别人看不见自己,所以奋力挥舞着爪子,此时竟也抖成了羊癫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