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清得钦差传唤,好容易把贺全义等安抚住,让他们稍安勿躁,等他的消息,便一路骑马狂奔而来。
才靠近高大将军府,他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再凑近些,桂清看到了大将军府周围巡逻的都成了生面孔。
再仔细一看,这些巡逻站岗的将士身上穿的并非宁西军的军服盔甲,一部分似乎是京营的人,还有一些穿着玄甲,竟是天子亲兵,皇家禁卫。
一股狂喜在桂清心中漫开,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可置信。
但若不是钦差已把高大将军一并处置了,高大将军府的守卫怎会都换成了钦差带来的人?
被一个陌生的典军领进去,桂清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大将军府里,忍不住问那年轻典军:“敢问是那一位大人要召见末将?”
沈明照告诉桂清:“是清宁伯林棠林伯爷,我是清宁伯府护卫典军沈明照。”
桂清一怔。
清宁伯?那位才十七岁的女伯爷?
沈明照看出了桂清对林棠的怀疑,但他并不恼。
就算有人质疑,伯爷也会用事实让他们心悦诚服。
他笑道:“等桂将军见了伯爷就知道了。”
桂清有一肚子的疑问,见到在大将军府正堂东稍间端坐,面前的案上有几大摞账册名册,满目严肃,神情疏淡的清宁伯后,他行了礼,竟不敢主动发一言。
清宁伯身上的威势可真不像十来岁的小姑娘。
“桂将军请起,请坐。”林棠示意他坐在李一山旁边。
李一山为从四品金泉知府,桂清为正四品的指挥佥事,比李一山高半阶。但大周开国时所封勋贵过多,还互相联姻,势力极盛。这些勋贵都是武将出身,为防勋贵势力过大,武将乱国,在几代皇上的潜移默化下,便是同品级的文臣要比武将身份略高半阶。
而知府总揽一府政务,指挥佥事为协助城防安定,一为主,一为副,在两人同时出现的场合中,基本是知府为首,指挥佥事或城门尉在后。
在听李一山讲述金泉府时,林棠就察觉到他似乎和桂清的关系还不错。
再看桂清要在李一山下首坐下,李一山还站起来让,桂清无比自然的将李一山按在座位上,才自己坐了,林棠便知他们两人确实关系很好。
李一山是个好父母官,能与李一山相处得好的同僚桂清,必然也不会太差。
林棠看过去,李一山和桂清都迅速坐好,她便问桂清平日差事等话。
一府的守将本该负责城墙防卫和协助知府维护治安,可他除了隔三差五抓几个小贼之外,别的时间就是闲着吃酒……
桂清越说越觉得脸上发热,不由低下头,愧于直面清宁伯。
“金泉府城防诸事早由宁西军接管,你不能守卫城防并非你之过,抬起头来。”林棠淡淡道。
桂清慌忙抬头。
林棠看着他的表情,问:“城防的事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我问你,你手下两千四百员将士,每日操练几次,每次多长时间?你的人每年军粮军都饷军服缺多少?一日三餐都吃什么?”
桂清不敢说谎,忙都按实话答了。
说完,他忐忑等着清宁伯的反应。
操练的时间是太少了些,但应也勉强够用了。看这伙食,桂清手下的人身体素质应该也还可以。
林棠起身:“桂将军,你带我去你营中看看。李大人,高廉和安修石获罪被抓,城门关闭,这几日城中难免人心浮动,我把平定民心的事交给你了。若城内缺少什么东西,不必顾忌,报给我就是。”
将要走前,王子腾和谢云儒等皆有事回。
王子腾说已派人将大将军府金银财物都登记在册,问高廉姬妾和高金娇的私产是否要抄,谢云儒问高廉和被抓总兵指挥的姬妾儿女是否要审,怎么审。
还未等林棠说话,又是薛宝钗亲自过来,说高金娇闹着要见高廉,不放她走她就要上吊,她们无法,甄英莲已经把她打晕了,她来回禀林棠并请罪。
林棠便道:“先把高廉姬妾房中抄了,高金娇的院子留着,不必抄。再派人把那几个总兵指挥的家也抄了,分男女关起来。在圣旨未到之前,让我查出军中谁有侮辱女眷之嫌,一并按军法处置!丫鬟和婆子也不许动!这些人我都还有用处,谁敢坏了我的事,自去皇上面前请罪!”
王子腾心内暗道清宁伯说留着女眷有用,实则不过是不想见到女子被玷污罢了。
但他答应得实在:“伯爷放心,我亲自去吩咐他们,绝不会出现这等事。”
林棠道:“这些人有用没用,过不了两年王大人就知道了。”
这些无所依靠的女子,正是做纺织工人的好选择。
她又和谢云儒说:“审!姬妾和孩子都要审,但不必动大刑,也不许动孩子。我让女史轮换去陪审,要麻烦二叔带她们了。”
谢云儒笑道:“下官多谢伯爷派人相助。”
林棠回以一笑,又和薛宝钗道:“且让她睡着罢,身子无事就好。等她醒了你们再给她讲道理,如果她不肯听还要闹,打晕也好让大夫开药也好,继续让她睡,等我回去再说。我带出来你们四个,你和甄女史各带一个,两人一班轮换和谢大人去审人。”
桂清在旁听了半日清宁伯安排事物,兵部尚书王大人和她长辈国舅爷都要听她的话,心中更不敢对她有半分小看。
和李一山互相行礼告辞,他便忙跟在林棠身后,一路说:“伯爷,末将愧不敢当您这声‘将军’,烦您就直呼末将的姓名罢。”
林堂脚步不停,听到此话,露出见到桂清后对他的第一个笑:“我知道你现在心虚气短,所以格外老实,我说了不怪你,前头的事就过去了。只要从今以后你别再疏忽职守,连兵都不练……”
金泉府内凡正三品以上的将领已经一个不存,
清宁伯虽然笑了,看在桂清眼中,比她不笑还要让人心慌,当即就把话应了。
到了府门外,桂清以为清宁伯要乘车过去,可他没在门口看见车,只看见了一匹毛色极亮,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的宝马。
清宁伯熟练的翻身上马,对他一瞥:“烦桂将军带路,我的时间可不多。”
桂清忙不再发愣,也上马领路而去。
贺全义等早已等待桂清回来多时了。
他们苦等五年,终于等到能给苏长安彻底沉冤昭雪的机会,正是一个个心焦似火。偏桂清忽然被清宁伯召见,硬是不叫他们同去。贺全义等这五年也深感桂清之恩,也知桂清是好意,只能忍了不去。
可若这是高廉和钦差一起下的套,他们不是放着将军去入套?
眼看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桂清还没回来,贺全义等算着时间,从营中去大将军府只要不到一刻钟,来回路上只要一刻钟多一点儿,桂将军不过是四品指挥佥事,放到宁西军中不算什么,大将军和钦差有什么大事要吩咐他?桂将军到大将军府两刻钟了,什么事都该吩咐完了。
既曾为苏长安的心腹,贺全义等各项本事都为上乘。
但就是再有耐心的人,经了这五年,乍然看见希望,也会冲动多于理智。
在这五年里,后悔和仇恨在他们的心中没有淡去,而是越来越浓,生长得枝繁叶茂。
他们再经不起桂将军出事了。
贺全义道:“你们等着,我去探探消息。”
他身边的人先是拦他,又是要和他一起去。
“好,咱们就一起去!”几十个人凑在一起,冲动被无限的放大,贺全义下定决心,就要带人冲出去。
“你们干什么?将军说了不许你们走!”桂清留下的人忙拦他们。
贺全义还要往前,桂清的亲兵也带人也顶上去。
两方人撞在一起,心中同样焦急,但立场却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