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郎中和道士蜂拥而至。为了不耽误事,宋芮识相地退到了一边,眼见他们围着小公子折腾了一番,或是扎针灸,或是贴符咒,总算令其安静了下来。
隔着嘈杂的人群都能看出病人的虚弱,宋芮对他的无助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老太太方才惊吓过度,已经被扶去休息了,宋氏还坚强地凭借一股相信儿子会好起来的信念支撑着,在屋里主持大局。待到众人擦了一把冷汗后,负责作法的道士将她拉到一边,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是小公子要不行了,这邪祟太厉害,若想救命,怕是得用些极端的法子。
宋氏询问是什么样的法子。
道长一开始言辞闪烁,不肯明说。
她便问:“是否是钱的问题?”
“夫人说的哪儿的话,怎么会是钱财问题。”道士连连摆手,“我们修行之人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但是在乎德行。教夫人行此法,怕是有损贫道自己的德修啊。”
宋氏了然:“道长放心,只要小儿得救,回头我府上下定会斋戒清修,为道长祈福三月,并着人专门为道长修功德像,日夜供奉。”
“不敢当不敢当。”道士还是面露难色,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之后才对她解释道:“令郎现在魂魄受到惊扰,身心不合,难以守一,所以身体才会不断抽动。贫道方才做法之后,这邪祟理应去了,可魂魄难以自行归位,还需外力相助。夫人乃小公子生身之母,血脉相连,若夫人肯稍作牺牲,取自己的心头血帮助小公子安魂,小公子当可一救。只是……”说着他又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宋氏。
“只是什么?”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虚弱得好像是从喉咙里飘出来的似的,比起话语更像是一声叹息。
宋芮注意到,从方才开始她就表现得很平静,情绪全然不似齐家老太太那般激动。但是语气虽然轻飘飘的,却每每接得又快又稳,毫不犹疑。
道士为难道:“只是若行此法,怕是要大大折伤夫人的元气,亏损真神啊。”
宋氏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大不了的,闻言不过一笑置之,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公子,温声道:“他是我的骨肉,别说取点血了,就是要我这条命,我又岂会有半分犹豫?”
道长听闻,颇为她的母性光辉所感动,深深拜了拜,道:“那便劳烦夫人教下人去备些东西来,贫道这就做准备。”
宋氏叫了个丫鬟,记下他说的一应物件,逐一去寻了。
宋芮在旁边听着,完全想不通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他不懂三清教的秘术,但是或许是与许靖认识久了,思维方式多少也有些受影响,不由怀疑,以母亲的心头热血安魂什么的,真的有效吗?
可是他不敢明着说出自己的担忧,一来怕打破宋氏的希望,二来也觉得自己没许靖那个本事说明白。许多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只是混乱的一团,伴随着许靖那张纠缠着他,问他要不要吃药的嬉皮笑脸,手上时常拿着的各种草叶,不停在他的记忆中喷泉一般涌出来。
关于当初究竟是谁的方法救了他,皓君和许靖一直争论不休,就连他本人至今也说不清楚。
但是不管是谁,总归有一个人的方法是有效的。
万一那个人是许靖呢?
万一他能救小表弟呢?
哪怕只有一成可能性,事到如今是否也应冒险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