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特殊是真至于,甚至引起黄人的惊诧,他敢说这种事在神州地上无时无刻在发生,看惯归看惯,办法么,是没有的。反正皇权下乡,乡的事情便是乡贤宗族做主,乡贤是宗族出来的?归根底,还是宗族说了算。孤寡母,就是会受人欺凌,倘若他们还有一些余财,而人们的日子普遍又太好过,那么这样的事根本就没办法阻止。
“我们那现在这样,买活军的人天天都要来上课,先生们定期的换值,一周至少回去一次,如若有这种欺凌老弱的现象,又或是动私刑,私下斗殴的……”吴老八说这,便黄人相视一笑,彼此心领神会,“彬山可是永远都缺人!”
买活军对老人一向是很煦的,而那些还沉浸在旧有的食物链逻辑,以为可以凭借着蛮横抱团在乡间横行无忌的人,一旦被评价为‘老’,便会见识他们的另一副面孔。这种恩威并施的手段,黄人在临城县学习期间是非常赞赏的,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做令行禁止。而买活军量教育百姓,才让他们的政权下乡有了基础……
他越发地为这种种手段的奥义着迷了,陶陶然出了一会神才细问,“既然如此,一切就暂圆满了?她逃得生天,若能你结为良缘,岂非是两全其美?莫是吴老弟心动于美人,却又介怀她那一双女?”
方才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黄人会细看,但可看得出周小娘子样貌颇为清秀,在民间算是个美人了。他话便此有了一丝责怪,为黄人知道吴老八的收入是很高的,这种妻子带来的继子女,按常理来说当然享有吴老八家业的继承权,但吴老八该阻碍周小娘子自身劳动所得来抚养他们,或者哪怕便是花了吴老八一些钱又如何呢,毕竟是没议亲之前便知道的事情,若头前便介,那边该走议亲这一步,既然经议亲了,何妨便度一些呢,若是勤俭些的人家,孩子们吃吃穿穿了几个钱是?
“倒并非如此。”吴老八便叹了口气,“而是这婚书有些知该如何写了。她是愿写旧式的规矩,倒是我觉得这般写很没有思,况且还有些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请两位老兄听我道来。”
他们二人是如何走议亲这一步的,自然便细说必细说,周小娘子带着一双女仓促离乡,身上所余财物料所剩无几,无非是一些金银之物,禁住长年累月的耗。她又经过了这么一番惊险,自然极其急于找一户新亲安顿下来。吴老八卖相错,在私盐队地位高,而且是出面斡旋将她救出来的恩人,周小娘子对他有,再自然过了。
但问题就在于,周小娘子虽然听说了少买活军那的规矩,但却是愿再抛头露面去做事了,她在婚书上,愿将所有权利都让渡给吴老八,唯独只要求一点,便是哪怕她没有收入,吴老八必须要抚养自己带来的这两个女,能将他们抛弃。
对吴老八来说,他的见就较多了,第一个,他希望周小娘子能出门去做事,即便是为了收入考虑,要只闲在家——这个完全是他个人的一点喜好,此时社会主流的见是背道而驰的。
“以我的看法,人倘若出去做事,便社会没了接触,没有见识,只闲在家,便是无法谈天的,你说什么,她懂,她讲的那些事,在你看来都十分荒唐。所谓的妇人头发长见识短,是为妇人天生愚笨么?自然是的,黄人是知晓,当时折服您的陆姐,在咱们买活军这其并鲜见,为何说妇人见识短?多是为妇人太出门做事。此我的见,论赚多赚少,事是要做的,学是要上的。能为在诸暨曾由于抛头露面地做事,惹来了闲言碎语,了我们许县就出去了。”
这一层见识,若是在别处,是要惹来肆讥笑的,此时虽然有女子做工,但毫无例外,这全是为家紧缺,女子做工便无法支持。只要男人的家境稍好一些,便会再让太太出去做事,而很多妇人以自己必外出工作为荣,在相似的人家,倘若家都要出去做事,而她们没有,便仿佛有了些优越感似的,夸耀着‘我男人疼我’。
买活军治下那些成家的女娘,虽然在外做事,但是为六姐的要求,而如吴老八的收入这样高了,却还希望媳妇出去做事的男人,是要被人笑话没有男子气概的,管他怎么为自己辩白,都会被视为‘小气吝啬’。还好黄人、王老爷均非俗流,王老爷对买活军治下的民风还太熟悉,便少说多听,并表态,黄人思忖了一番,竟赞成道,“错,女子有陆姐这样豪杰雄健、足智多谋的,兄弟你常年出门在外,家是要有个能拿主的主心骨,一味依附于丈夫,支撑了门户妥当。”
“正是这么说了。”吴老八叹道,“我一再同她说,论她是否抛头露面,在老家那些事,该来还是会来。但她的思却依然还是愿出去做事,有她那一番道理——现下那个女孩还小,过是一岁,还要母亲的照料,而她预备着尽快要生个我们的孩,如此方能真正成为一家人,这么一划算,两年的功夫便又能动弹了,若生两个,这就是五年的功夫。我倒她说了,如今正办着托所,但她问了问使费,又觉得倒如自己在家看着,耗费上是差多的,而且我常年在外,她出门做事便容易引来议论。”
倒的确是这个理,周小娘子自然是相信有许多工是着肚子能做的,黄人道,“她始终未去过许县,自然明白那头是怎么过活的,你们必着急,何等她回许县安顿下来,上完扫盲班了,再来谈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