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凤拊掌而笑,“果然是巾帼英雄,见识就是远超常人——黄船长,可不要误会我是有意试探,要知道,可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地理精熟的,很多人虽然想去袋鼠地,但只是为了扬名立万,做个和庄驸马一样,发现新大陆的探险家。真要说对这块大陆的了解,未必有那么仔细的!”
他这话倒也不假,郑家的确要挑选一个见解有高度的船长,才能建立起信任关系,相信在变幻莫测的海上情况中,船长能理解赞助商的利益诉求,同时把这种诉求传达到船员端,否则,船长这里答应得好好的,一定去东部沿海,去勘明煤矿,可到了袋鼠地,旗一插,碑一立,发现者的名义确定下来了,他便明里暗里,怂恿船员,提出要回家,不然就要哗变——在海上,便是船长也无法和全体船员拧着来啊,双手一摊,‘船员们归心似箭’,现成的返航理由,掉头就回去了。
回到华夏之后,船长是名利双收了,对船东来说,却是只能再派人去找矿,这里外里无形间就多了相当巨额的支出,就算第一趟能成功,郑家也不亏,但事前当然是要好好挑人,能省则省,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尤其是郑芝凤极有可能是郑家商业的掌舵人。
——郑天龙在造船厂,郑地虎当官,都是官面上的人,肯定是不能经商的,黄秀妹不知道他们郑家内部如何分配偌大的家业,但可以肯定的是,郑芝凤掌管的肯定是大量浮财,也就是说,郑家船队,是为了李魁芝、甘耀明两人的事,要南下发现袋鼠地,来弥补政治资本的亏损,这是一个大的目标,但花的却是郑芝凤名下的钱……
想做探险家,光知道航海真不行,和人打交道,尤其是和赞助商这些极有钱的人打交道的本事,真是一点都不能少,如果让廖友福来同郑芝凤交接,估计根本不会懂得郑芝凤私人的顾虑,甚至连跨洲贸易都是懵懵懂懂的,更别说赞画非洲三角贸易,把探索行为的意义往大了说去,增加赞助商的向往了……
黄秀妹越发觉得自己真是配当船队的首脑,她对郑芝凤保证道,“郑公子,你放心,我是买活军水兵走出来的女娘,一口吐沫三个钉,我既然说了,会把你们的利润放在心上,便绝不会打折扣,这船队,我也会出钱占股,并且把股份分给我的自雇水手。”
她一说自己愿意出钱占股,还分给底下人,郑芝凤的神色便更平和欣慰了,一边听说,一边就微微地点着头,黄秀妹道,“倘若郑家肯给其余水手、航海士一些奖励,那士气便更足了,过了赤道无风带后,该如何利用洋流南下去到东南,选择什么地方做登陆点,我也会仔细研究,再有张秀才、朱掌柜,这两个地理迷,如果能招聘进来,我们绝对能记录好通往矿产的航线,据我所知,地图早已标明了,袋鼠地东部沿海有一座露天煤矿,距离北部海域不远,我们不妨就从这座煤矿开始。”
郑芝凤有些动容,“哦?可是你也知道,要去袋鼠地东部,要么绕行,要么就得经过东北部最危险的海滩,地图上标注为苦难角的所在——”
黄秀妹笑道,“再险的海滩,都有能度过的办法,行不行,闯一次试试。若是一无所知,航行过去触礁沉底,那叫苦难,倘若有了准备,苦难还会是困难么?!”
这话听着就透着一股向上奋进的劲儿,又因为黄秀妹本人丰富的知识储备,消去了狂妄,透着那么的可信。郑芝凤不由得叫了一声好,又问道,“倘若我请黄姑娘做探险舰队的队长,除了旗舰的自雇水手之外,你认为再准备几艘船,聘请谁较好一些呢?”
这是在问班子配置了,黄秀妹知道这个位置已经有九成落在了她身上,心下也是大喜,说实话,她也很偏向于和郑家合作,郑家毕竟是多年在海上讨生活,是很懂行的,和那些在别的贸易上赚到钱,投资航运的东家比,一张嘴就能分辨出来。郑芝凤居然知道她说的东部煤矿,而且还知道苦难角,这就可见一斑了,廖友福尚且不知道苦难角呢,他的计划便是从满者伯夷出发,用桨帆船来横渡赤道无风带,到达西北部海岸线之后,搜罗补给,当即返还……
还真别说,桨帆船无疑是木船横渡赤道无风带最合适的手段了,除此之外,帆船对这东西是完全束手无策的,只能等风——赤道无风带并不是静止的区域,只是说那一片地区经常几天没风罢了,但等几天也会来一阵微风,那船就能走了,这也是为何从地图上看,满者伯夷距离南方大陆很近,但却始终无人正式确认其存在,这个区域是木船的禁区,以满者伯夷那边低下的造船技术,就算有人过去了,只怕也是不好回来的,而且,那些土人可没有地图,他们要再往里走,遇到的就是袋鼠地西部的大沙漠,安身立命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