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梨心里并没有歉疚。
“这……爹节哀,大哥活着的时候,您对他是仁至义尽,如今人去了,父子缘尽,您不要太伤心了。”
姜大牛点点头。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够得到回报,姜大牛也一样。他在这个大儿子身上付出了不少心力和财力,结果,这人说走就走了。
不过,他确实没有多少伤心,正如儿媳妇说的那样,他对大儿子仁至义尽,能给的都给了,也算是做到了自己当初所承诺的。至于回报……这孩子越长越歪,之前他就没有指望过能得这孩子养老,如今小儿子做了国公府世子,每个月又送钱又送粮,他早就不指望大儿子的孝敬了。
姜海安还在忙,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来时风尘仆仆,姜大牛都看在眼中,本来横死之人需要做七天的法事,姜大牛拍板决定只做三天,第三天就把人下葬。
“你这辈子不欠他,反而是他欠了你,如今人都死了,可别让他再拖累了你,正事要紧。”
关于周海平的死,邻居们并没有觉得惋惜,他平时真的干了太多的坏事,简直是人憎狗嫌。
只做三天法事就把人下葬其实不符合规矩,换做其他的人,邻居们可能会帮忙劝说几句。但轮到周海平……谁也没有找姜大牛多说。
本就不是亲生父子,姜大牛把他养大,又帮他还了这么多的债,如今也没让他暴尸荒野,怎么都对得起他了。
丧事一切顺利,就是有好多人没有见过国公府世子,站在路旁悄悄观望,还有一些妄图飞上枝头的年轻姑娘试图用一些小把戏引起姜海安的注意……自然是全部都失败了。
转眼到了年关,此时楚云梨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将军府和国公府都特别欢喜,给她和孩子买了许多东西。
躺在床上的国公爷似乎有了些精神,不光能下地,还能出门转悠了。
不过,他真心觉得自己精力不济,又见儿子一步步在往上爬,便退了一步,将国公爷的位置给了儿子。
于是,姜海安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做了国公,楚云梨身份跟着水涨船高,变成了国公夫人。
外人知道夫妻两人的过往,都会叹一句运道。
但是有两个人心里特别难受,就是周家母子。
周夫人看着儿子受苦却不能出手帮忙,心里特别难受,急病了的她又不敢一直躺着。
周茗良确实过得不太好,偌大的京城没有人敢收留他,两人只能翻潲水桶度日!
一开始,两人都受不了潲水桶的酸臭味,隔着老远就开始吐,不过他们肚子实在饿得厉害,再不吃就会被饿死……哪怕到了这种地步,两人也没想过要去死,于是捏着鼻子上前。
渐渐地,两人也习惯了那种味道,还能记清楚哪一家酒楼经常能剩出什么菜。
虽然能够填饱了肚子,两人也捡到了一些破烂被子,不至于被冻饿而死。但是,这种日子不是陈桃娘想要的。
尤其她还知道宫里的妹妹已经被封为贵嫔,再往前一步就是妃……当初她在宫里做了那么几年的贵人,做梦都想要升到嫔位,当初她求而不得的东西,妹妹伸手就拿到了,这让她如何能心平气和?
妹妹在叔叔家长大,没有人伺候,偶尔还要去厨房里干活,根本就不如她过得好,身上的肌肤也比她粗糙。
两人是亲姐妹,容貌差不多,妹妹的肌肤还要糙一些……陈桃娘经常都在想,是不是她离开得太早,如果她再坚持一下,是不是就能熬出头了?
无论她怎么想,都没有答案。
但陈桃娘始终认为妹妹比不过自己,如果她在妹妹的位置上,一定会爬得更快,身份更高。
又一次梦醒,陈桃娘睁眼看着不远处的灯笼。现在他们俩人同盖一床被子,就在别人家的屋檐底下过夜。刚才她又梦到了皇宫里的那些人和事,梦到自己没有离开,现在已经成为皇上的宠妃,甚至还有大夫把出了喜脉。
陈桃娘清醒过后,看着那个灯笼发呆。
身边的呼噜声震天响,陈桃娘心里就特别嫌弃。早知道周茗良这么废,她当初就不应该和他好。
也不知道这样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周茗良死了,她能不能解脱?
但是,周茗良虽然病歪歪的,吃得也不好,但离死还早着呢。
陈桃娘真的不愿意过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表哥,我们离开京城吧。”
她推了推身边的人。
此时子时过半,周茗良睡得正香,恍惚间听到这一句话,皱了皱眉:“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咱们怎么可能离得开京城?”
手头无银,走出京城之后,要饭的乞丐那么多,他们俩想要从那些人手底下抢粮食,那不是找死吗?
陈桃娘哑然:“难道你就打算这么过一辈子?”
周茗良彻底清醒过来,裹在被子里的他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不这么过,又能怎么过呢?
难道去死么?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反正是舍不得去死的。
“要走你走,我不打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