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成晃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间觉得康宝云不是放出话后下不来台被逼无奈才收下和离书,他是真的想要离开他。
姚母刚摔了一下,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起来,看到儿媳妇要的我慌慌张张起身,却只觉得腰和大腿痛得厉害,刚站起又摔了回去。
“成晃,你去把她追回来!快!”
眼看儿子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姚母呵斥:“你要是不去,以后就别再认我这个娘。”
姚成晃无奈:“娘,你受伤了,我先带你去看大夫,其他的事情都往后放一放。”
先拖一拖再说!
楚云梨出门后找了马车,一点都没耽搁,直奔衙门。
衙门里需要办事的人很多,前面排了老长的队伍。楚云梨一大早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就在路旁买了两个肉包子,一边啃,一边耐心等着。
忽然不远处的人群骚动起来,排队的人都望了过去。闲着也是闲着,楚云梨也探头去望,然后就看见一个年轻人浑身是伤地从牛车上下来,却因为身上有伤站不稳,拖着半身鲜血衙门口爬。
围观的人太多了,那年轻人侧头望来,当看见人群之中的楚云梨时,唇边要笑不笑,干脆趴在了地上。围观的人见状,一阵惊呼,看他流了那么多血,都以为他不行了。
众人纷纷上前帮忙,楚云梨也上前,在衙门中的大夫奔出来帮他治伤时,熟练地帮着递东西。
大夫忙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把伤口包扎好,地上的人已经晕了过去。他回头看楚云梨,笑着道:“多谢小娘子。小娘子来衙门做什么?”
楚云梨掏出了和离书:“我想来拿婚书。”
大夫自然是识字的,探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又上下打量了楚云梨一番,道:“这男人的眼睛瞎了吗?”
楚云梨笑了:“各人是各人的想法吧。我要去排队了,你一个人行吗?”
大夫起身,招呼衙役把人抬进去,道:“你跟我来。”
楚云梨跟着他从另一个门进去,直接就到了几位师爷办事的地方。方才她外头排队,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本以为那么多人等着,里面应该没几个人办事。结果进来才发现,足足有六位师爷。
大夫把她拉到其中一位比较年轻的师爷旁边:“先帮这位小娘子办,她帮了我一个忙。”
师爷在衙门办事,并不是正经的官员,只是由衙门发俸禄而已,大夫也是一样的,大家都是同僚,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师爷顺口就答应了,又好奇问:“方才外面闹得挺凶的,为了什么?”
大夫摇头:“不知道,一个年轻人浑身受伤的往衙门爬,应该是有冤要诉,只是这会儿晕了。”
说话间,师爷已经接过了楚云梨手中的和离书,同样惊讶地打量了她一番:“稍等!”
本来还要问是哪一日的婚书,结果和离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如果是契书的话,可能还要花费一番功夫寻找。婚书比契书少,还有不少人根本就不把婚书送到这里来。因此,师爷进去几息后,就取出了一张有些陈旧的纸。
“姚成晃和康氏宝云,对么?”
楚云梨点点头。
拿到了婚书,婚书上的手指印和康宝云记忆中一模一样。
大夫还嘱咐:“你还年轻,千万别想不开!”
楚云梨忍不住笑:“我是被蒙骗的,当初成亲的时候,不知道他在外头跟一个花娘住着。这几年他都不回家,之前我没提这事,不是我不想离开,是懒得闹。这世上的女子,不是每个人都需要靠着男人活。如今那个花娘容不下我了,刚好我也没什么好留念的,就接了。”
大夫看她提起这些事时没有哭哭啼啼自怨自艾,心知她是真的看开了,这才放心让人离开。
楚云梨出了衙门,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在附近找了一个面馆,吃完了之后又回了衙门。
没多久,里面就有消息传来。那个受伤的年轻人要状告别人逼良为娼。
楚云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喝水,险些喷出来。
当天衙门抓了好几个人,傍晚的时候,年轻人才被人抬出来。他看见了路旁的楚云梨,忍不住笑道:“姑娘,好巧啊。”
抬他的人颇为无语,人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跟人家姑娘玩笑。
楚云梨瞅了他一眼:“好惨。马车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他刚刚才到,原身赵运安住在外城,家中不算富裕,家里兄弟二人,俩人都是读书人。二人的舅舅开着一间书肆,生意还不错,兄弟俩读书几乎都是舅舅资助。
这一次的事情,是他那个哥哥算计的,赵运城读书多年,文章读得狗屁不通,跟着学堂里的那些纨绔子弟学了吃喝嫖赌,最近他染上了赌……从舅舅那里骗银子去输就算了,还在外头欠了一大堆的债。输得多了,他干脆躲了,外人找不到他,也不好去找书肆的麻烦,毕竟开门做生意的人都是交了税的,要是上门闹事,容易有牢狱之灾。那些人惹不起书肆,就来找赵运安了。
“就是没功名,他们才敢把我往那些地方送。如果有了功名,哪怕只是童生,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其实学问是够了的,就是那个赵运城非让等着他。”
楚云梨扶着赵运安往屋中走,看见乱糟糟的院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院子里杂草丛生,只踩出了两条道,其中有一条道上面的草明显要多一些。
“都顾着读书和玩闹,没顾得上收拾。”赵运安有些不好意思,“明天我就让人来收,天不早了,你有落脚地吗?”
天确实已经不早了,楚云梨其实不应该耽搁这么久的,今天她刚拿到了和离书,这消息若是康宝江不知道便罢,如果知道了又一直看不见姐姐,肯定会担忧。
“我得先回去,有空再来看你。”
楚云梨运气比较好,出城时刚好就搭上了回村里的马车。到了康家时,天都还没有黑。
院子里,康宝江板着个脸,手里还抓着一本书。
这会儿天光都不太好了,看书伤眼。他心思明显没在书上,只是拿着书在发呆而已。
厨房里乒乒乓乓,像是有人在忙活。
楚云梨进了院子,康宝江一脸惊讶:“姐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我今天吃饭了的,是翠华做的。”
做得不怎么样就是了,全都黑乎乎的,要不是不想浪费粮食,他真吃不下去。
柳翠华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满脸的讨好:“姐姐,你来了,吃饭了吗?我给你做!”
上辈子康宝云到死都没有看到过柳翠华这样的神情。
楚云梨目光重新落回康宝江身上:“放下书,跟我走一趟。”
康宝江好奇问:“天都黑了,要去哪儿?”
“去搬东西。”楚云梨抽出了那张婚书,“姚成晃写了和离书,从今日起,我不再是姚家妇了。”
康宝江惊讶极了,这实在太突然,他完全都没准备,关键是此前一点预兆都没有。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康宝云疼爱弟弟,不想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让弟弟烦心,也怕这些事情影响弟弟读书。从来都没有说过内情,哪怕是姚成晃不经常回来,她也只说他忙,还骗弟弟说忙了有工钱,只是工钱都交给了家里的长辈,她手头并不宽裕。
楚云梨并不隐瞒,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本来姚成晃还没有打算赶我走的。是今天起了冲突,他娘把那个女人狠狠啃了一嘴,若是不休了我,那女人怕是要逼着他断绝母子关系。”
康宝江口中啧啧:“开口让他断绝母子关系的人,也值得他掏心掏肺?”
楚云梨忽然就笑了:“人家不用明说呀,只说他母亲容不下,不想让他为难,主动求去。再装得委屈一些,姚成晃舍不得她,自然会提出不再与家里来往。他自己也清楚这些,不想把事情闹到那样的地步,所以直接送我走!回头就可以跟人解释,说今天的事情都是我在中间挑拨,已经把我赶走了,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
康宝江听得满心愤怒:“姐姐,姚家这是骗婚!你们俩……你们俩……圆房了么?”
康宝云已经做了姚家的媳妇,自然不抵触圆房的事,但是姚成晃要为佳人守节,哪怕回来和她同睡一床,那也是盖被纯睡觉。康宝云再想生孩子,可她是一个女人,不可能主动去勾引他啊。知道他在外头有女人之后,对这个男人再没了期待,一开始看见他回来,还为圆房的事紧张,后来就完全不在意这些了。
“没有!”
康宝江听了,心里并不高兴。不管有没有圆房,外人都会默认姐姐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不说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姐姐能不能承受得住,之后想要再嫁,怕是不容易。
“姚成晃就是个混账,姐姐该早点跟我说这些事。”
说话间,姐弟俩已经到了姚家门外。楚云梨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林氏,看见姐弟二人,讥讽道:“这回自己家,搞得跟客人似的,就不能自己推门进来?”
楚云梨认真道:“我就是客人啊!”
林氏听得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