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姨娘冲了进来。
众所周知,温久在妻子走后并未再娶,身边只有一位姨娘。可姨娘再受宠那也是妾,不应该在有外人的情形下出来。
几位大人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楚云梨见了,笑着致歉:“白姨娘与……关系非比寻常,我们夫妻从来不敢拿她当妾室对待。还请几位大人见谅。”
见谅不见谅的,人都已经冲出来了,四位大人面色不愉,却也没打算追究。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要查出是谁害了温久。
温久身边是两个随从,一般是那个叫三七的跟在身边,另外一个留着书房。偶尔三七不得空,两人会轮换。
首先要审问的就三七,他没有发现任何不对:“我家大人比较挑食,平时吃的东西就是那些,多半都是府里准备的,以前也没有出过事。最近没有吃什么新奇之物……”
他这话时有些迟疑:“我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最近几个月由少夫人管家,厨房和各处都换上了新人。”
楚云梨扬眉:“我只是嫌那些人不听话,换了一些听话的而已,我从来没想过要谋害谁。三七,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不同之处。”
三七皱了皱眉,他怀疑是温盼安夫妻俩对主子动手,可没有证据不能乱说。不然,主子已经倒下,他本就难以脱身,要是让这二人抓住了他的把柄,怕是要不得好死。当下也不敢死咬着,随口道:“大人最近开始喝药膳,是大公子请大夫配的方子,是姨娘亲手熬的。”
温盼安颔首:“是有这回事。”说着,吩咐人去书房取方子。
四位大人本来还想把府里上下所有的人全部找过来审问一遍,见状也不着急。他们带来了两位大夫还有一位太医,三人看过方子后,那位太医出列:“确实是调养身体的好方子,药呢?”
温盼安面色淡淡:“这入口的东西特别要紧,我也怕被底下的人动了手脚,干脆把方子给了白姨娘,温大人最信任的人就是白姨娘,没有之一。最近都是白姨娘派人抓药熬的。”
白姨娘不知怎的,看见温盼安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又看见他一副气定神闲后,心里就特别慌。她熬的药没有问题,当即也让身边丫鬟去取。
只是方才取方子时,四位大人多了个心眼,派人跟着取方子的人一起。此时也一样,有人紧紧跟着丫鬟。
白姨娘在床上的人满脸担忧,刚好看见温久眼皮微动,当即扑了上去。
“大人,你怎么样?”
温久还未睁眼,先吐了两口黑血,看清楚屋中情形,捂着胸口虚弱的问:“我……我这是怎么了?”
“中毒了。”温盼安叹口气:“您也太不小心了,不过,您放心,几位大人在此,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话音刚落,取药的丫鬟进门,大夫接过,小心翼翼打开,先就看到了药包里面有拇指那么大的一小包东西。大夫打开后,面色微变:“这……这是断肠草粉末,是要人命的剧毒啊!”
白姨娘脑子“嗡”一声,像是被敲了一重锤。她反应过来后脱口道:“那明明是药引。”
“这是剧毒之物!”太医也道,“温大人中的正是此毒。”
白姨娘福至心灵,下意识扭头去看温盼安。与此同时,床上的温久也看向儿子。
在二人的目光中,温盼安一脸坦荡,甚至还带着几分急切:“那么,请几位大人将下人拘来查问个明白。”
温久心中疯狂叫嚣着不能往下查,而白姨娘已经白了脸。
楚云梨二人老神在在,查问到那个派到白姨娘身边的随从时,他先是否认自己抓了毒药,挨了一顿板子后,喊着白姨娘救命。
白姨娘:“……”
她确实此人去抓了毒,但却让他收买温盼安身边之人,将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入温盼安的药中……结果,这药出现在她熬给温久的药中。
白姨娘被带走了。
那个被打得半死的随从一口咬定时受她指使,她休想脱身。
随着几位大人带着大夫和白姨娘离去,温久又吐了一口血。
温久一边吐血,一边狠狠瞪着温盼安,眼神淬了毒一般,特别渗人。
温盼安并不害怕,起身缓缓上前:“被你护了半辈子的女人毒成这般,作何感想?”
“是你!”温久咬牙切齿。
温盼安扬眉笑了:“刚才当着几位大人的面,你该指认我的。到时你就是痴情人了。被心上人毒害了还要护着,甚至不惜为了她攀咬儿子,不是痴情人是什么?”
“畜生!我是你爹!”兴许是气急了,温久虚弱之下这句话还是吼得字正腔圆。
“你还是我外祖父的女婿呢,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老人家给的,不感恩就算了,还冲他下毒。”温盼安靠近他耳边,“我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你该死!”
温久“噗”地又吐了黑血。整个人面如土色,奄奄一息。
温盼安转身,刚走出门,里面的人就急急追出:“大公子,大人他……他不行了……”
温盼安转身,吩咐:“全部滚出去!”
所有的下人鱼贯而出,他面带笑意地看向床上之人:“你别指望宫中的云贵人了,她有那样一个亲娘,又有你这样的亲爹。就算六皇子得登大宝,太后之位也没她的份。她是没本事帮你们报仇的。”
温久又吐了一口血:“她……她什么都……”
温盼安一脸莫名其妙:“我又没有要针对她,她这么倒霉,纯粹是被你们这对不做人的爹娘给连累的。”
温久:“……”
他又吐血,唇边和胸前都黑了一片,眼睛大睁着,就那么去了。
温久没了。
很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温久被自己宠爱了多年的妾室毒死,至于缘由……外人不得而知。不过,他中毒前大义灭亲,把两人的亲生女儿送入了大牢。一时间,众人都说白氏不识大体,犯了错就改罚嘛,温久又没错。
等到温久下葬了,温盼安才将当初顾家父女俩被温久害死的事告上公堂,不管是被害者还是加害者都已经不在人世,案子很快落幕。
并非温盼安不想让温久绳之以法,而是事情过去了太多年,证据不太足。温久是有嘴的,且不说父子俩对簿公堂他身为儿子会被人指责,温久如果活着,一定不会乖乖认罪,到时闹得沸沸扬扬还不一定能如愿。
如今正合适,温盼安将已经下葬了的温久刨出来葬到了郊外,一如他得到了顾家家财又失去一般。
相信如果温久泉下有知,定会又气一场。
白姨娘被判秋后问斩,加上她和温久为了在一起合谋害死顾家父女之事,被判斩立决。不过,恰逢大赦天下,白姨娘死罪可免,沦为官妓。
当她在一片脂粉香气里迎来送往时,总觉得自己过去那近二十年的富贵犹如一场梦。可她不能随意出门的事实又提醒她那不是梦。如果从没有得到过,倒还能接受,可得到又失去,实在太让人难受。
大牢中的温盼柔没了做尚书的爹,甚至她父亲还是个忘恩负义之人。看守之前对她的种种优待全部收回,养尊处优多年的姑娘受不了那样的环境,不过短短半年就没了。
而胡昌盛也没有清醒多久,他只要想到自己已经伸手触着了富贵,却因为贪心不足而全部失去,心里就特别难受。整日郁结难舒,没多久就疯了。
疯了后一抓着人就道歉,口中喊着“乐琳”。可惜,柳乐琳已经听不到了。
乔氏在儿子疯了之后,整日赖在城里,可京城中不留乞丐,直接将她丢到了郊外去。
其实,她好手好脚,孤身一人的话随便去哪家铺子都能找到一口饭吃。她却一心挂着儿子,最后在当年的冬日里郁郁而终。
温盼安二十岁才开始读书,五年后连中三元,上一次连中三元的进士还是顾首辅,许多人都说,他这是重现了祖上的荣光。
此人一生颇为传奇,少时籍籍无名,据说在不疼爱他的父亲手底下几度濒死,更是已经有不止一位大夫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二岁。但自从他认识了妻子后,身子渐渐康健,还查清了外祖父和母亲的冤屈,认清了狼心狗肺的父亲的真面目。受了这么多打击的人没有一蹶不振,反而连中三元,后来辗转各处为官,一生清廉正直,不畏强权。这其中遭受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
当然,也有人说他是遇上了自己命里的贵人。就是他那位与人和离过的妻子。
更有人信誓旦旦的说温盼安肯定是找了高人算命,得知自己的贵人是柳氏乐琳,所以不顾身份的悬殊将人取进门并真心以待,才有了后来的流芳百世。
不然,很难解释他对一个嫁过人的女子这般用心,在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是世道里,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又有人说,世间难得有情郎。父子二人都是情种,只是可惜他父亲遇上的女子心术不正,他遇上的是一个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