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没有后代子嗣的缘故,他就总爱对着那些上门来讨食吃的猫儿狗儿话家常,宛如把它们当做自己的后辈。
会问它们今天去哪里遛弯了,问它们幼崽长得好不好,精不精神……碎碎叨叨的言语恐怕没几只能听懂,却也不妨碍他念上一整宿。
他认识在这条街徘徊的每一只猫,也给所有的鸟兽们起好了名姓,连同样花色的猫狗,都能从五官的细小差异中分出区别来。
鸱鸮就时常听见这个人族的老头对自己唠叨。
它尚未开智,从不知对方说的是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爱吃自己捕来聊表谢意的美食。
但它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
死亡,就是万物的终结。
没有思想,没有举动,也不会再有莫名其妙听不明白的碎碎念。
可它不想让他就此终结,它想让他活着。
见对方仍无反应,老杂役并不介怀地一笑。
“无论是不是你,我都很感激……”
“多谢让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能再苟延这么些时日。”
他目光未曾转移,气息轻而浅,仿佛仅有那么一丝力气支撑着身体说下去。
“不过现在……我只愿顺应天道地消亡。”
小椿眨了一下眼。
头顶上的梧桐蓦地窸窣而晃,将枯叶与清风送过她脸旁,沾着深夜里凉薄的湿意。
“小鸟啊,我们人呢,常会把什么……‘若天天都是最愉快的那一日就好了’这类话挂在嘴边。但其实,某日某时之所以难忘,只因为那一天无法重来,故而它才弥足珍贵;永续不变的时光是很可怕的,再美好也会由新鲜变作腐朽,由腐朽变成恶毒。[注]”
他日复一日地沐浴阳光,日复一日地栽花种草,日复一日地说着同样的话,同样的词。
他被禁锢在了永远没有明天的八月十五日。
永远长生,永远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