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修昀笑笑,又问:“还有才刚瑚大哥说的都是府上家事,我在旁边听了无妨吗?”
贾瑚道:“昀兄弟是自家人,听了无妨。家家都有的事,不是不说就不存在。”
温修昀对贾瑚深深一揖,往后头去了。
贾瑚看向贾琏正房,心中一笑。
臭小子,你可以远了王熙凤,但不能自认不如昀兄弟。
现在他身上确实有你不及的地方,等你都学会,不是就没有了?
只在床上略歇了半刻,贾瑚便翻身起来,开始研究昨日林如海给他写的例文。
下午很快过去。
在荣庆堂院内请安毕,贾瑚问:“从今日起我要往苍柏院去看着蟠兄弟,你们是跟我来还是照原样?”
温修昀贾琏都道跟着他过去。
贾瑚便道:“晚上冷,来回多穿着衣服,别冻着。”又和贾瑞道:“往后放了学,瑞兄弟和我们一起过去。”
贾瑞一下午提着心上了学,丝毫没敢松懈,更兼上午被贾瑚吓着了,又添一重累,一日下来难免身心疲乏,再没力气多想什么嫂子不嫂子的,只顾着怕贾瑚发威。
他一日也算明白了,这荣国府上上下下都是贾瑚说了算,连祖父都要看贾瑚眼色,他算什么?因此现在是贾瑚说什么他听什么,跟在贾瑚后头到了苍柏院。
命温修昀贾琏先去他内书房等着,贾瑚和贾瑞进了苍柏院正房薛蟠卧房内,见贾代儒严肃坐在薛蟠床边捧着书,旁边搁着戒尺,薛蟠一只手从床上伸出来,上头红肿着,另一只手攥着书,脸上泪痕尤在,眼睛也又红又肿。
贾代儒看薛蟠忽然变了面色,又听见屋内脚步动静,回头看是贾瑚回来了,忙起来问:“怎么没人告诉一声?”
贾瑚道:“怕扰了太爷教导蟠兄弟,我没叫他们出声。”问:“今日教得如何?”
贾代儒把书捧到贾瑚面前,指着头一页摇头叹道:“先让他背了开蒙的几本书,跟着一下午就学了这一点儿。”
贾瑚看了这几句,来到薛蟠床前,把他手里书拿了,道:“把你新学的几句给我背一遍。”
薛蟠本还有些不熟,可贾瑚在他前面站着,他心下惊惧紧张,竟一点磕巴都没打的背完了。
贾代儒在后头生气:“你才刚是装的不会不成!”说着就要拿戒尺。
薛蟠吓得眼泪出来,扭着身子要往后缩。
贾瑚拦住贾代儒,道:“太爷先别生气,听他怎么说。”他问薛蟠:“你照实说,有没有在太爷面前装不会?”
薛蟠哭着摇头:“我没有!我……我真没有!”
贾代儒不信:“分明半刻钟前我叫他背,他还磕巴着背不顺当!”
贾瑚看了薛蟠一会儿,和贾代儒道:“太爷信我,他这回没说谎话。”
薛蟠渐渐止住哭声,偷眼去看贾瑚。
贾代儒盯了薛蟠两眼,道:“既瑚大爷这么说,我就信他一回。”
贾瑚道:“时辰不早了,太爷和瑞兄弟到那边用了晚饭再回去罢。”命:“预备车马送太爷和瑞大爷,明儿再一早接来。”
贾代儒先谢过贾瑚,又和薛蟠道:“你今日定要把学而时习到三省吾身这四句记熟,再把后头四句先读顺,明日我可要查!”
薛蟠赶忙应了。
贾瑚把贾代儒贾瑞送到门口,命:“把昀大爷和二爷请来,把饭摆在这屋里。去拿消肿的药给蟠大爷上了,还有蟠大爷身上的伤别忘了上药。”
他声音清晰传到里间卧房。
薛蟠看着自己肿得老高的手,一瘪嘴,又哭了。
倒是没敢大声哭。
贾瑚令下,服侍的人立时办事。他回到薛蟠卧房,又命:“以后下午天暗了就把灯点上,多点几盏,蟠大爷是趴着看书,别坏了眼睛。”
立刻有人去拿新的灯烛。
贾瑚又来到薛蟠床前,道:“把这几句背熟读顺,你今日的功课就算完了。”
薛蟠赶紧抹眼泪看书,口中默默背诵。一时人来给他换药并服侍他方便等,他都没把书放下,一直捧着背来看去。
贾琏在门口看了薛蟠这等情状,拿袖子捂着鼻子道:“我怎么感觉蟠兄弟有点儿可怜。”
温修昀也尽量屏住呼吸:“这……等蟠兄弟身上伤好了就……”
贾瑚在堂屋门口说:“……饭别摆在这儿了,摆到我书房里去。”
三人在同尘斋吃了晚饭,贾瑚问:“你们是在这里还是和我过去?”
贾琏道:“我和大哥过去。”又不禁说:“小时候大哥就是这样,白天黑夜的带着我读书。”
温修昀朝贾瑚贾琏看去,笑问:“我怎么感觉琏兄弟话里有几分酸?”
贾琏不知该说什么找补,贾瑚轻笑道:“你还想这样也不难。惹出什么祸,让我亲自打你一顿板子……”
贾琏忙道:“大哥,我长大了,不用人看着也能好好读书了。”
但三人回到苍柏院时,服侍薛蟠的汤嬷嬷悄声回道:“蟠大爷吃了饭没等梳洗就睡熟了,手里还握着书呢。”
贾瑚道:“那你们服侍他好生睡下,明日早些叫他起来把功课背了。”
汤嬷嬷说:“我听蟠大爷背得顺当了,读得也顺溜。”
又回同尘斋路上,贾琏道:“若蟠兄弟从此能改了脾性,大哥就省事儿了。”
贾瑚道:“哪儿那么容易。”
他一语成谶。
薛蟠并没伤筋动骨,在荣国府又将养了几十日后,屁·股上腿上伤口结痂,只有几处青紫肿胀还未消,虽不能坐,却不防着下地走动了。
这几十日,薛蟠早晨睁眼被人服侍着洗漱吃了饭就是读书背书,上午下午都是贾代儒拿着戒尺在他旁边讲课,上午辰初(上午七点)就上课,午初二刻(上午十一点半)才歇,睡不到半个时辰中觉,未初(下午两点)接着捧书,直捧到酉正(下午六点)天都黑了才能暂放下,睡前还得紧着复习。
贾瑚早晨来看他一次,晚上来一次,晚饭后,更是带着温修昀贾琏直到他睡前都在他旁边看着。
薛蟠活了七岁,哪里受过这等读书的苦?怎奈他看了贾瑚就胆寒,白日里贾代儒也是他略有分神就上戒尺打手,两个手轮换着每日都是肿的。
他不想读书,可更不想挨打,人也跑不出这院子,除了尽力学习外别无他法。
好在他身上的伤渐渐好了,他能站起来了,跟着又能走了。
这一日,贾瑚看薛蟠好得差不多,便带着他往荣庆堂去给贾母请安。
已经入了腊月,天寒地冻,荣庆堂内却是一派暖意融融。
贾母笑呵呵坐在上首,看薛蟠给他跪下磕头,忙命扶起来,拉到身边极夸一番,问他:“爱吃什么?爱玩什么?这些日子住得可还习惯?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和你瑚大哥开口,不要委屈了自己。”还和薛蟠回忆了些薛良王宜静从前的事儿,又道:“你妹妹倒和迎春岁数差不多,甚时候她来了倒好一起玩儿。”
诸人都知贾母这不过是面子情儿,贾瑚要对薛蟠严些是应该,但荣国府其他人不能都对薛蟠疾言厉色,不然贾薛两家的亲戚就没法儿处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但薛蟠生来不比他妹妹灵透,有几分呆意,从前被他爹娘宠着,更不甚明白,看贾母张问雁王宜和等都对他亲热喜欢,贾瑚对她们又恭敬,便以为他不用再那么小心了。
不过贾瑚手段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薛蟠仍是看着贾瑚就忍不住害怕,一时并不敢反抗贾瑚,心里却有了个主意。
这一日是休沐,贾瑚带着温修昀贾琏都往林家过去了,贾代儒也没来,薛蟠给贾母请安回来后,费尽心思,把众人都使唤了支走,在一个箱子里头翻出了王宜静给他带的散碎金银。
他又提着小心把金银藏在被褥里,想使给汤嬷嬷,可看了汤嬷嬷又不敢。并这院里的人都是贾瑚的,他瞅了一整日,哪个也不敢给银子。
到了晚间,汤嬷嬷领着人给他铺被褥,他提心吊胆,生怕汤嬷嬷把他藏的金银翻出来。
谁知汤嬷嬷今日却没如往常一样,把他的床褥从里到外铺平,没摸着他藏金银的地方,叫薛蟠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起床之前,薛蟠把散碎金银拿了些,藏在裤·裆里。又趁着去方便的功夫拿出来放在袖中。
他回来继续上课,趁众人不注意,把两块碎金子放在贾代儒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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