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雁尚还在闺中时便不是爱花爱粉的性子,喜好打扮得清雅,偏贾赦只爱浓妆艳饰,对张问雁只是平平。若非张问雁满腹诗书,对贾赦所爱书画等颇能说上两句,她也怀不上四个孩子。
新婚尚算情浓时,张问雁也不曾迎合贾赦做浓艳打扮,如今张问雁一则是看开了,二则是在孝中要素服,更不可能穿红着绿。
她只穿一件烟蓝色小袄,下面月白的裙子,外罩一件水色褙子,头挽随云髻,髻上斜簪一支银凤大珠钗,外有两根银簪,耳上手上也都是素白银饰。
罗嬷嬷给张问雁整整衣襟,感慨道:“终于看见太太这么精神了,总觉得一晃就是好几年。”
张问雁对镜正一正凤钗,展眉笑道:“算一算离瑛儿来看我将要一年了。离那个孩子没……竟四年多了。”
罗嬷嬷忙抹掉眼角湿润,笑道:“就算过去了这么些年,太太依旧和从前一样。”
张问雁看向镜中,她五官未改,容貌依旧,但还是能看出来,站在这里的张问雁,和五年前的张问雁已经是两个人了。
贾赦张问雁所居东院分前院后院。前院乃是贾赦外书房,前后两进,面阔三间。
后院便是张问雁居住正院。一进院门先是三间穿堂,穿过穿堂后方是正房。正房五间是张问雁居住,东西厢房各住了贾瑚贾琏。
再往后还有一进后院,是贾赦姨娘们的居所,本住得满满当当,姨娘丫头们成日吵闹不断。
但因四年前张问雁滑胎,险些没了命,史太君雷霆之怒发作了秦姨娘,打了板子卖出去,连贾赦也没护住,余下姬妾深惧史太君之威,更怕吵闹惹得夫人丧命自己也没了活路,贾瑚又日渐长大愈见厉害,后院难得清净了好几年。
张问雁才一出门,沿着抄手游廊没行两步,便看见后门上的小丫头慌慌忙忙往院里跑。
罗嬷嬷顺着张问雁目光看去,皱眉道:“太太,咱们院子里的规矩也该整肃整肃了。”
张问雁一笑:“不急。”
罗嬷嬷再往后院看了一眼,见太太心中有数,便不说了,扶着太太一径到了书房门口。
看着慌忙迎过来的三四个穿着素净颜色衣裳,也掩不住妖娆美貌的丫头,张问雁和罗嬷嬷悄声笑道:“这一守孝,二三年都怀不上孩子,她们可不急着奉承我。”
罗嬷嬷不屑道:“一个个斗得乌眼鸡似的,就是能怀上也保不住。”
太太和老爷成婚十几年了,老爷院子里姬妾丫头一直没少过。可除了太太顺利产下两位爷外,别的姨娘丫头怀上的不少,生下来的一个没有。
连太太的孩子还掉了两个,这些小妇有什么本事在老爷后院保住孩子?
罗嬷嬷心里嘀咕,太太一辈子别管这些小妇才好。由她们斗上五年十年,青春不再,老爷的宠爱也没了,那时候才知道后悔。
太太病了四五年,她们没一个尽心伺候的,如今有了难处就想巴上太太,想得美!
被丫头们团团捧着簇拥着到了书房,张问雁抬脚进门,丫头们都止了步,看向罗嬷嬷。罗嬷嬷咳嗽一声道:“都散了罢,太太不用你们伺候。”
屋里,贾赦坐在一张圈椅上,对张问雁略点点头,道:“夫人来了,什么事儿?”
张问雁一礼,自向临窗炕上坐了,毫不在意贾赦不亲近的态度,笑道:“这些日子忙着老太爷的丧事,还未恭贺老爷袭了爵位。”
贾赦冷哼道:“圣上隆恩,命我袭一等将军之爵。可有哪家袭了爵的当家爷们还住在东院?名不副实,有什么好恭贺的。”
张问雁凝眉道:“老爷这话提醒我了。虽咱们是小辈,不好主动和老太太说让老太太搬屋子,可老爷久久不正位,倒像是咱们孝顺长辈,却不顾国法一样。”
贾赦起身拍掌道:“夫人这话说得甚是!”
张问雁叹道:“可我是儿媳妇,比老爷隔远了一层,不好和老太太说。”
贾赦变了脸色皱眉,张问雁只做不见,接着道:“老爷又是亲子,况是老爷自己搬院子,更不好说的。我倒想到一个人,她说正合适,就是要麻烦她些。”
贾赦忙问:“是谁?”
张问雁移步下炕,来至贾赦身边,笑道:“老爷觉得我去和四姑奶奶拿个主意如何?”
贾赦激动握住张问雁的手,赞道:“如此甚好!夫人果然是我的贤内助!”
张问雁面上露出些不好意思,低头谦虚道:“这几年我身上不好,一直没能帮上老爷的忙。如今既要好了,家里有事,我合该出出主意的。”
贾赦心里熨帖到万分,难得嘴里说出两句好话:“夫人身子没好还操心劳力,真是辛苦了。”
张问雁心里对这话不以为意,面上却做出感动得了不得的样儿,和贾赦又说了几句,方出门坐车去找贾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