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认将近一年了,头一回单独相处,王熙鸾看着贾瑚,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喜意。她眼神恶狠狠的。似乎要在贾瑚身上盯出个窟窿。
贾瑚试探着叫了声:“鸾儿?”
王熙鸾不理他。
贾瑚看鸾儿穿得浑身圆滚滚,团手坐在炕上,小脸气得发红,再想到上一世那个红唇冷艳美人,忍不出笑出声。
“你还笑!”王熙鸾压低声音愤怒指责。
贾瑚坐起来靠近王熙鸾,心里有些庆幸他才刚定要人给他穿戴整齐再挪动到炕上。不然若他在床上,鸾儿在炕上,他就没法子离鸾儿这么近了。
他此回伤身非同小可,不过略动动就有些气喘。
王熙鸾偏就坐着不动,冷眼看他费劲挪过来才开口:“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身子,这么折腾都没事儿的。”
贾瑚伸手揪住一小块王熙鸾衣襟,低声说:“这不是想着都有鸾儿。”
王熙鸾打他的手,贾瑚不松开。王熙鸾再打,贾瑚两只手都去抓她的衣裳。
推他,打他,踢他都不管用,王熙鸾低头就要往贾瑚手上咬。
脸被贾瑚抬手抵住,王熙鸾气得眼圈发红,恶狠狠问:“你干嘛?”
贾瑚摸摸她的头发,笑了:“没洗手,等洗了手你再咬。”
王熙鸾眼泪滴在贾瑚手上,抬头看他,哽咽着说:“你可不能死啊。”
“你放心。”贾瑚捧着王熙鸾的脸,抽出手帕给她擦眼泪,“等你长大,荣国府必不会是现在这样。你还可以和从前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等我长大?”王熙鸾把他的手拿开,一字一顿,“你再这样,不等我‘长大’你就先死了。到那时候,我……”
王熙鸾没把下面的话说出口。
贾瑚张开手,看见掌心里两个小小的,圆润的白色药丸。
“这个东西不管一次吃几个,起的效用都是和吃一个一样的。”王熙鸾低头说道:“而且吃下去是半年内慢慢生效,不吃也会半年内慢慢失效,不是什么吃了就会好的神药。”
“我有吊命的药,但那是人要死了才吃的,活过来还是要慢慢调养身体。”
王熙鸾抬头看贾瑚:“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就算再难,也不值得你伤害自己的身体。”
贾瑚吞下一粒药,把另一粒收好,把他的小娃娃搂在怀里。
“鸾儿,别的都不重要。”他说,“这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重要。”
等荣国府上上下下出了热孝时,已是第二年春深。
重开学的日子已经定在四月初一。在家歇了三四个月,将要重回去上学,王熙凤日日抱着王熙鸾念书认字,一日要问好几遍:“鸾妹妹,我忘了好多,褚先生李先生会不会训我,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呀?”
王熙鸾看王熙凤连续勤奋苦读了好几天,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才更能激发她的学习动力。
荣国府内,贾敏贾瑚要给贾代善守够百日的热孝才离家,还未定下启程的日子。
这一日,正是百日热孝刚过,史太君并诸子孙都已除了孝服,换上素净守孝衣裳。
贾代善已死,史氏从夫人变成了太夫人,辈分更高,却得让出荣禧堂给当家的子孙居住。
贾赦早得了袭爵圣旨,这些日子除给贾代善守孝外,就是盼着早日搬到荣禧堂去,名正言顺做荣国府之主。
母亲就再偏心二弟能怎样?随母亲偏去!荣国府是他的,母亲漏给二弟一点半点儿东西,他不计较就是了!
可贾赦连等了三日,都没等到史太君露出半分要各自搬院子的意思。
开春之后,张问雁越发觉得身上更好,精神也更足了。但她并没张扬,仍是隔一日往史太君那里去请安,把更多精神用在盯着贾赦身上。
夫妻十来年,险些死过一回,她已对贾赦这丈夫不报任何期待。
但贾赦是她孩子们的父亲,一言一行都影响着孩子们的将来。就算心中再厌极了他,张问雁也逼着自己每日听人报贾赦的日常动向。
听得贾赦开始焦躁,说不准第二日便去直问老太太搬院子的事儿,张问雁当即起身,命罗嬷嬷替她挑身衣裳出来,她要去前院见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