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院恢复往日清寂,属于人间的青灰颜色重新回归视线。
姜画被这一系列左突右转的变故弄得手脚发软,软软摔倒在地之前,被屋顶上急急跃下的男人一把搂入怀中,力气极大,像是要将他溶进骨血里。
他听见司徒偃明粗1喘的声音,还有抚上他流血脖颈的手,那双手在发颤,“疼吗?”
姜画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这样懵懂迟钝的反应令司徒偃明的心也跟着高高悬起。
青年的脖颈上受了皮肉伤——那条分尸线不是凡物,哪怕一丝丝血印,萧柳是诈他的。
男人心疼极了,紧紧地抱着心上人,低声自责道:“为什么要逃走?是我哪里对你不好吗?我哪里做错了?”
还好还好,小柳成功逃走了。
姜画双眸渐渐湿润,泪光闪烁,望着小院四四方方的穹顶,夜色是青黑的炉盖,压得人难以呼吸,他想到了檀香观屋檐上,那个终于可以眺望鸟群和远方的树脂娃娃,心中除了未知来处的绝望还有一股莫名恨意,仿佛曾经清晰地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司徒先生,是你……是你……”
“什么?”司徒偃明正待凝神细听,身子微微前倾,下腹却忽然炸膛一般疼痛!
他面色骤然剧变,缓缓低下头,竟然看到一根极细的血线,这时线端变得比针还要坚硬纤长,长针贯穿了他的身体,直至刺破绷紧到极致的腰身,穿出挂落在针尖的红色,渲染大片雪白衬衫。
又是那根不明来路的分尸线……
萧柳根本没有带走法宝!他把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塞给了艳鬼防身!
姜画紧紧攥着这根变硬的长线,眼眸通红,仔细看却没有凝聚对视的焦点,空洞得可怕,他手背青筋突起,却也渐渐发起抖来。
地上慢慢汇聚成的血泊,几滴清泪混入其中。
“是你害死了宝宝……都是因为你……呜呜……你骗我……”
“你骗我宝宝会没事!你骗我——!”
“你骗我……”
姜画哽咽着,“司徒先生……你为什么要骗我?”男人的名字就像解咒的术语,使得他从报复过后的极端情绪中脱离,手心的长针不禁落地,重新变为一条普普通通的白色丝线,他见司徒偃明已经强撑着口吐鲜血,当即崩溃地嚎啕大哭道:“对……对不起!虽然你对我很好……可是……可是……”
宝宝是被面前这个人害死的——
那是与他相依为命的宝宝呀!
“你怎么可以骗我——!!!”
那个充满憎恨的声音一直在灵魂深处不断地提醒他——他要为宝宝报仇!宝宝不能枉死,哪怕她是一只血债累累的厉鬼!
可这个人却待他很好,他知道的……
厉鬼最好的结局,不正是转世轮回么。
轮回转世,忘川冥河……
姜画抓挠着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想不明白?他的头好痛!他到底要记起些什么呢?
“咳……”司徒偃明惨白着面容,佝偻腰背,忍住疼痛,那优雅悍然的身躯平生第一次有些弯曲了。
他再次将不安哭泣的艳鬼拥入怀,断断续续亲吻他的发丝,哄道:“不哭,应该是我向你说对不起……对不起……没有……早一点找到你,让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伤我。
让你失去心中至宝,变得不再开怀大笑的其实是我。
让你生活艰辛,胆怯畏惧,只能日日流泪的其实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