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七月的最后一天,昨天领导来站上开会,总结了建站以来的工作情况,第一个月共转运患者300人次,其中转回本院145人次,第二个月,也就是七月,共转运患者296人次,其中转回本院90人次我急救站全体员工受到院领导的严格批评,原因是在工作量稳定的情况下,转运回本院的患者数量大幅减少。虽然知道这里面有多方面的原因,其中就包括我们医院的知名度、患者本人的意向、病情的危重程度、调度选择救助距离的远近等等,但是我们所有人在会上都默不作声,没有人辩解,因为上述所有的原因,院领导一清二楚,批评我们只是一种变相的敲打。我们也做到心领神会,大家都选择沉默来配合,这样既维护了领导的威严,也保住了我们的饭碗。但是不管怎样,基调既然定下来了,我们就要无条件的执行,希望今天的任务都是符合标准的病患,都能转回我们自己的医院,这也是我们建设网络急救站的初衷。
一大早,大家按部就班,兴致也不算高,因为昨天刚挨了批评,今天又是本月最后一天,真能把所有病人都转运回来?尽力而为吧!09:40,“咚咚咚”短信响起,“涛哥”和“小丽”也同时拿起了手机,有任务,内容如下:发单时间:20xx年07月31日09:40:44任务号xx0731xx2452,现场地址:xx市第五公交车场门口,联系人:先生,联系电话:0xxx110,主叫:186xxxxxx,主诉:车祸。我们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连110都那么快出警了,事情看样子有点严重。没有耽误时间,所有人快速上车,小丽回拨电话,很快接通:“喂,你好,我们是120,请问下伤者是什么情况?”对方是个中年男性声音:“我觉得伤的有点重!”小丽立刻追问:“伤到哪里?有没有流血?伤者还有没有呼吸?”对方回答:“头上有出血,病人有呼吸的。”伤到头部,病人有呼吸,伤情可大可小,需要现场去评估。我拿起话筒插了一句:“我们已经在路上了,如果伤者周围环境安全,请暂时不要移动他,如果头部出血多,请拿毛巾或衣物压住一下,我们会尽快赶到。”对方很配合:“我们不敢移动他的,出血不是特别多,请你们尽快赶来。”随后挂断电话,对方虽然急切,但没有听出悲伤,初步判断报警人不是肇事方就是路人,觉得自己现在还有心情去猜测报警人的身份,真是有点不务正业了,自嘲的笑了起来,没有理会小丽疑惑探寻的目光,随手调出车载地图,发现出事地点在南市区,除了一所区医院,就是我们医院最近了,作为省级三甲医院,我们在南市区有先天的优势。我和涛哥及小丽说道:“真巧,这个地点特殊,今天第一个患者顺利的话可以转运回我们医院了”(依据以往的经验,交通事故伤者都会选择省级医院,一般拒绝前往区级医院)。
涛哥和小丽一起笑了起来,这个也算是在昨天挨批后的改进吧。大约15分钟,我们到达事发地点,还有200米远就看见现场有很多的围观人群,然后是交通的拥堵,我们的警报已经开到最大,依然无法通过,还好有好心的路人给我们指路从公交车场后门驶入,然后才顺利的驶向正门的出事地点。事故是公交车与电单车相撞,公交车刚刚驶出车场,一辆电动车由车前强行通过,公交车驶出车场车速不会快,但由于车体重量和体积巨大,所以惯性也会非常强,所以急刹车后的惯性把电单车驾驶员撞出4米开外。我们停好车立刻查看伤者,周围虽然有人群围观,但相对安全,伤者侧躺在路边,走近发现伤者头部有出血,量不多,大概100l,主要由于头面部挫伤引起,目前出血已经自行凝固,伤者还有呼吸,颈动脉搏动良好,但是当我拍打其双肩并大声呼叫后,发现对方并没有应答,我立刻意识到伤者没有表面看着那么简单,立刻让小丽测量生命体征,而我来不及处理伤口,急忙拿出瞳孔笔查看患者瞳孔变化。糟糕!左侧瞳孔扩大,光反射消失,右侧瞳孔正常,但光反射迟钝,初步判断外伤引起的颅内出血可能,小丽同时也报出了患者的生命体征,心率102次分,呼吸25次分,血氧饱和度90,患者目前虽然呼吸心跳正常,但是头部的损伤较重,随时有死亡可能,需要立即转运至医院治疗。我快速给患者放入口咽通气管,防止转运过程出现呼吸道梗阻,然后呼唤老头及三哥使用铲式担架把患者抬到担架车上,然后上救护车,接监护,接氧气准备出发,此时涛哥大声问了一声:“转到哪里?”,我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区医院!”,涛哥没有说什么,立刻发动了引擎,我匆匆告诉了交警转运地址,就立刻上车出发。
区医院是最近的医院,我当然也可以把伤者转运回我们医院,毕竟我们还有自己医院的任务在身,但是这样就会耽误5-7分钟时间,这对于伤者的抢救是极其危险的,所以前往区医院的决定,没有人质疑,因为我们仍然是一个团队,同时遵循着最基本的急救转运原则。
大约8-9分钟,我们到达区医院急诊科,我们迅速把伤者推到抢救室,区医院急诊的护理人员反应也很快,快速推来抢救车,协助我们把伤者抬到病床上,我则立刻和外科医生床边交接病人。看着他们快速进入抢救状态,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准备写交接单,此时才发现伤者所有的信息我都不清楚,算了,也没来的及向交警同志询问伤者的信息,只能暂时不填了。等交警部门处理好现场,一定会通知家属的,我们准备返回。
突然,正在监测伤者病情的护士喊了一声:“呼吸停了,快!”我回头一看,果然,伤者的胸廓不再起伏,呼吸停止了,紧接着心电监护报警,血氧饱和度和心率开始下降。外科医生反应很快,立即开始给患者胸外心脏按压,同时让护士继续穿刺开通静脉通道,准备给药,让另外一位护士准备气管导管等工具,准备插管此时我不能放手离开,回头让三哥和老头继续把担架上车,然后把手头的交接本拿给小丽,快速走到床边,对外科医生说:“我来吧,你插管”,对方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此时是医生之间的默契,没有多余的话,我迅速替换下他的位置,开始胸外心脏按压,他也腾出手准备气管插管,很快,准备就绪,当喉镜入口的一刹那,他说:“停”,我立刻停止按压,接着他尝试进管,不顺利,第一次置管失败,但是他依然冷静,对旁边的护士说:“吸痰”,随后示意我继续胸外按压,我立刻执行,当喉镜再次入口时,他同样简短的一个字:“停”,我马上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则继续进管,顺利,置入成功,他擦擦汗示意我继续,同时让穿刺的护士开始静脉推注抢救药品,在固定好气管导管后,他腾出了手,示意吸痰的护士接好呼吸气囊及氧气,共同完成心肺复苏。他松了一口气,赶紧换好手套,走到我身边,真诚的说:“谢谢啊,兄弟,多亏了你,不然一下子忙不过来呢,你休息下,我来吧,我们现在抽出人手了”,我依言把位置让给他,此时才发现汗水已经湿了上衣,胡乱擦了下头上的汗,对他 说:“没事,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困难的时候应该帮一把”。抢救流程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但我却没有选择离开,看看是否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同时也希望伤者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也许是命运的眷顾,在积极不间断的抢救了二十分钟后,伤者的呼吸心跳开始恢复,但意识依然没有清醒,这位我不知名字的外科医生终于停下手上按压,给伤者接上呼吸机,我觉得,此时才算真正的完成院前与院内的交接。他随后开始安排伤者完善ct检查,通知神经外科会诊,嘱咐护士采血,通知担架组,而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心里为伤者感到惋惜,他虽然被抢救了回来,但是还没有清醒的意识,预后可能会很差,也许永远都不再会醒过来,又是一起交通事故毁了一个家庭。“哎!兄弟,等一下”,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外科医生看我要离开,喊住了我,“嗯?还有事吗?”他走过来笑着说:“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今天多谢你了”。我们随后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并约好有空可以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好好认识一下。
在回去的路上,我们谈起没有把这个伤者转运回医院时,大家都没有沮丧,反而兴致勃勃的讨论起刚才抢救的过程是多么的及时。在生命面前,领导的批评和背负的工作任务不值一提,因为我们是一个特殊的行业,一切应该以生命优先,我们永远敬畏和尊重生命。再说,今天更愉快的一件事,我们又结识了一位同战壕里、共同奋斗的战友,身边又多了一位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