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夜晚,躲在天守阁静静的看着月色下的阴影处,天守阁的纸门外那提着刀发狂的付丧神的黑影。
如此,八年过去。
不是一个艳阳天,也不是万物复苏的春季,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没有下雨没有万里无云,再平常不过的秋日。
去年复活的樱花树,花苞都没开,就有人敲响了本丸的大门。紧接着,是自称时政的工作人员进入。
他们来了不少人,先是为羽仁彻的存在而吃惊,后宽慰了一会,用他们带来的先进的仪器,还有真正接受过系统化教育的审神者,为付丧神们净化,将前任审神者的尸体送会她的故乡。
见到了长伴他八年之久的付丧神们,像是重生一般焕发了生机。
“让我加入时政?”他在时政的一个会客厅里,和一位白发苍苍却眼神清亮的老人说话。
老人点头:“没错,羽仁君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若不是没有正确的教导,您能够自己净化本丸的刀剑,也能找到时政的坐标。尽管如此,也延缓了诸位付丧神大人堕化的速度,为我们的救援队争取了时间。”
面前的少年,穿着崭新的审神者的红白狩衣,量身定制的衣服下却空荡荡的,唯有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世俗一般的透着一股早熟的睿智。
老人不敢小看他,这是一位真正出阵,杀过溯行军的武斗派,即便他才十岁。
“那个本丸的刀剑们,都希望能与您延续这份缘。只要您同意,我们会安排老师上门为您教学,在结业之后,成为真正的审神者,召唤刀剑,为维护时空的和平而战。在这段学习时间,您不需要出阵,做任何任务,也会有足够您和付丧神大人们使用的资源和福利送上。”
羽仁彻歪了歪头,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这名老人。不知为何,老人有一种被看透的,心被揪紧的艰涩感。
“你们的救援太迟了,在我进入本丸后,也失去了一名付丧神。”羽仁彻不喜欢迂回的说话,他直白的道,“我到来的时候,他们的状态已经临近崩溃。”
“您的意思是?”
“补偿。”羽仁彻吐出这二字。“金钱也好、资源也好,食物、日用品都行,重要的是补偿。”
没想到仅仅是要求这些东西,老人很快的就应下。“您要求的东西都有,金钱的话,我们这里使用的是一种名为小判的通用货币,它可以买您需要的任何东西,纸符和兵器都可以买到。您还没去过万屋吧?还开着很多商店哦,有糖果、糯米丸子还有蛋糕等等。”
羽仁彻对这些食物的称呼并不陌生,因为他出阵也去过不同的时代,虽然最晚的仅是江户时代末期,也见识过一些舶来品。
只是他当时没有钱买下而已。人类是无法看到付丧神的,他们赚不到钱,只能够去山林打猎或者找一些野菜给他食用,羽仁彻两岁时的衣服改改补补后,穿在身上满是补丁,即便手脚和脸洗得再干净,也在人类社会寸步难行。
他没吃过老人说过的以上任何一种食物,但他吃过烛台光煮过的水果,也不知道加了些什么,吃起来甜甜的涩涩的。
糖果和蛋糕应该是纯正的甜,没有涩味吧。他心里这么想着。
应下来很快,他还从老人这里打听了更多的关于时空装置的情报,他问的东西很杂,只当他是好奇,老人算下时间充裕,也好脾气的一一回答。
一连串的为什么,从衣食住行再到专业性的术法指教,问完之后,他意犹未尽的和对方告别。
他会在结业之后,正式和本丸缔结,从此成为一名真正的审神者,在此之前,只是对那座本丸有使用权的实习审神者。
回到本丸,补偿上门之后,他果然看到了被送来的一箱小判。重达三十斤的箱子他轻松就能抱起来。
数着箱子里的小判,对其他东西却没有投过一个眼神的羽仁彻,问五虎退。“退,如果我不做你们的主人,你们会怎么办?”
五虎退想了想,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应该会回到主体吧。”
“这是好事吗?”
“我们这些付丧神,之所以愿意被召唤,除了想被使用外,是为了获得功绩,提升本体的神格。”五虎退想了想,说道,“虽然遇过不好的事情,也遇到了好的事情,对我们来讲也仅仅是一段体验人间的旅程罢了。”
“之前歌仙跟我说过,有个东方的国家流传着,神明会转世人间,经历世间种种苦难,磨砺自己的心智,再回归原处。”羽仁彻点了点头,表示他懂了,“原来如此。”
他没再开口,反而是五虎退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彻,您如果想知道小判有多少,我们可以跟您一起数。”
说着他伸出手,羽仁彻看了一眼,用枯瘦如柴的右手拍了一下。“这是我的,别碰。”
“……哦。”五虎退低落的缩回手。他差点忘记,这个养大的人类独占欲很强,不喜欢被人碰自己的东西。
他在时政的休息室里,听到之前救治他们的审神者,他本丸里的三日月说,之所以羽仁彻会这样,应该是他拥有的东西太少,才会养成这种要死死抓住的心理。
这么想着,有点心疼。
五虎退抬眸瞥他:“彻,你喜欢这些东西,我们会努力为你带来更多的,很多很多,让你花不完的小判。”
羽仁彻这才拿正眼看他,又飞快收回目光。五虎退有点伤心,感觉自从被救之后,他就越来越冷淡了。
数完小判后,羽仁彻揉了揉筋骨对他说:“行了,我要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五虎退点头,离开后还拉紧了拉门。这座本丸也重修过,不过半天时间就换了样,处处是新的,处处不自在。
羽仁彻看了眼箱子里的小判,找出了柜子里从万屋新买的一个黑色的背包,将小判都倒了进去。背包放在角落,铺了被褥,躺下。
没有睡意,现在太阳刚下山,提前吃了晚餐,烛台切给他做了一顿很丰盛的大餐,几百个盘子,一盘只有两口的份量,让他每个都能尝到。
还吃到了三种蛋糕,冰激凌、团子、布丁等等,最后用不用煮也会甜,还不会涩的西瓜做饭后水果。
他砸吧嘴,回味着那些味道。
但想到净化过的小伙伴们,虽然也坐在大厅里跟他一起用餐,他们脸上那轻松的,没有阴霾的笑脸,又让他因为回味美食而高涨的情绪沉了下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有点压抑,心口有点钝痛。但他还知道怎么用毛笔,怎么写字。
于是坐起身,翻出了纸笔,开始在书桌上写信。
他的字是歌仙清醒时手把手教的,因为年岁和常年吃不饱的关系,没有什么力度,但只是美观而言,工整又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