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下了一个最重要的决定,袁隽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向萧凌,嘴角甚至微微翘起,与此同时,又将茶碗推到了酒壶边上。
萧凌保持着俯身扶桌的姿态不动,眼神扎挣,开口艰难:“袁祎然,疼吗?”
“疼。”
“是……因为燕洄?”萧凌鼓足勇气,问出盘踞心头已久的问题。他知道自己早有答案,不过一直愿意自欺欺人。现下他问了,没有退路了。
“是。”
有一瞬间,袁隽眼中的萧凌脆弱得不堪一击,连“假装平静”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但,也只不过一瞬,萧凌就又强迫着自己“无芥蒂”“不介怀”地扯出笑脸。
然而,今时毕竟不同往日。许是知道自己此刻表情实在不好看、不可信,萧凌仓皇转身,想要落荒而走。
“萧诺一!坐下。”
“袁祎然……”
“别说话!听我说就是了。”
袁隽依旧直视萧凌,不避不闪,更以手示意萧凌替自己倒了一盏酒,而后,略稳了稳心神,试图用冷静的声音平铺直叙。
“我曾经……我曾经发了一场梦,梦里过了一世。在那一世里,我爱上了一个人,他叫燕洄。
那时的我……我所有的任性、叛逆、勇敢,都与他有关。好像只有和燕洄在一起时,我才觉得是在为自己活,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而不是为了完成别的任何人的安排而活着。
我爱得四面碰壁,却觉得自由。
为了燕洄,我做过很多出格的事情,有无伤大雅的错,有刻骨铭心的罪。每一次,当我有所迟疑,只要想到燕洄需要我,想到他对我说他只有我、央我别丢下他一个人,就又变得坚定。
我觉得自己特别勇敢,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头破血流,不管不顾。
可后来……因为爱他,我伤害了真心待我的朋友,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害死了最亲的人……我把自己弄丢了!”
袁隽终于无法继续保持淡定理智,狠狠拉过盛满酒的茶碗,目光也从萧凌脸上移开,不敢再看他受伤的表情。
“众叛亲离的日子,我过了;自尊被人踩在脚底的滋味,我尝了。甚至最后……希望被掠夺,扼杀。我该恨燕洄吧?我应该要恨的。所以,我联手别人灭他的国,我亲手用毒要他的命。
我报了仇的。
可又怎样呢?
我看见宫门被破,看见他倒在脚边,却什么也感觉不到。没有痛快,没有轻松。这场复仇,不能给被我伤害的人慰藉,不能让因我而死的人复生,只让我更看清楚一件事——
我还爱他。”
袁隽端起酒,发现眼里的世界晃得厉害,更显得将要说出口的话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