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方惟彦说的,蜜娘心里划过一道暖流,也只有他,永远这么在意自己。但是,她们夫妻有默契,双方都要相信对方的能力,不给对方添乱,否则,到时候方惟彦自顾不暇,还要管她们母子,她们不是帮手,反而是拖累了。
春桃倒了一杯水递给蜜娘:“怎么方才简姑娘不走呢?”
“她算是终于想通了,我看她现在能够依靠的人唯独只有顾望舒,虽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也不能浑浑噩噩。至少也不能一直这么着吧?”
她们是有夫妻之实的,将来也许会有孩子,孩子怎么办呢?
当然,聪明一点可以不要孩子,但若一直困囿于大宅中,不过是禁脔罢了。
前世简凝初虽然再嫁之身,但好歹不是进教坊司的程度,现如今却是贱籍,大雍户籍管理的十分严格,不是随随便便的人能够上的。
但没有户籍文书,是寸步难行。
简凝初能依靠者,唯有顾望舒。
春桃闻言,也不禁颔首:“真是没想到,简小姐居然和顾指挥使在一起了,要奴婢说简姑娘比世子夫人好十倍都不止。”
论模样、性情、举止、心胸,十个常雨珠也比不得简凝初。
蜜娘笑道:“天下事哪里能事事如愿,十件事情能如意一件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跑出登州一百余里,找到一空宅子,将就了一天。
到了次日,蜜娘才刚起床,正欲想着筹谋一一,却没想到方惟彦来了,她头发还还未来得及梳,就见他大踏步进来了。
下人连忙退下去了,方惟彦见此地如此简陋,不免心疼道:“委屈你了。”
她身着白色亵衣,头发就这么垂在脑后,看起来凭空小了几岁,让方惟彦抱着抱着,有些心热起来,还是蜜娘推了他一下:“这么巴巴的跑过来,昨天我们都吓死了,到底怎么样了?”
方惟彦道:“你放心吧,当时你们走后,我就找我就请求卫所派兵过来,你也知道我们家和卫所也有些关系,那些日子我日忙夜忙,也是为了在此地站住脚跟。如此才把响马赶走,不过许知府携妻儿逃跑中,不幸过世了,他的遗孀还在,我们几个同僚凑了点钱,也当盘缠了。”
蜜娘从这一句话中,听出了许多深意。
她又问道:“顾指挥使有没有保护你?”
“他一心都在案子上,这等流民闹事,人心涣散之时,他自然好去查案,又怎会管我,自然我能来此处,也需要我自己自保才行。”
蜜娘点头,这倒是符合顾望舒的做法,目标明确,不管其他。
不过,这夫妻俩也不是那种指望别人的人,蜜娘搂着方惟彦的脖子道:“你真的厉害,我本以为我要带着儿子在这里住几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救回去了。”
方惟彦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不带你走,谁带你走啊?我早就说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刚睡醒的羡哥儿看到爹娘抱在一起,连忙捂住眼睛:“不看亲亲,不看亲亲。”
蜜娘立马转头去看这个小精怪,跺跺脚,“都怪你。”
看蜜娘娇俏的模样,方惟彦更是道:“咱们快些回去吧,府衙还有事情呢。”
蜜娘“嗯”了一声。
昨儿来的路上,虽然表面蜜娘谈笑风生,实则忧心忡忡,但是今日知道方惟彦赶走了响马,安置了流民,心里不免为他骄傲。
一行人回到登州知府衙门,因许知府故去,知府衙门还要修缮,山东巡抚让方惟彦先代管登州府知府。
蜜娘也抽空去见了要扶灵回乡的许夫人,那个刚来登州就一脸官威的贵夫人,她仿佛一下子老了一十岁一样,头发花白,精神全无。
“许夫人,您要节哀呀。”
许夫人的那只白猫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形容枯败,看着容光焕发的蜜娘,神色有些复杂:“当年族中让我挑选嗣子,我一直未曾应允,总想着来日方长,没曾想他这一死,就剩我这孤老婆子了。”
如若许知府是殉节而死,那也就罢了,他是弃民不顾,怕是天子要发火,不追责都是好的,没有了身份的依仗,任凭你许夫人,谁会服你?怕是在任上捞的那么多钱,都被族中瓜分。
蜜娘就劝道:“您也想太多了,事情兴许还有转机呢。”
这样的话许夫人都听的出来言不由衷,但她也不能似以前斥责蜜娘了,此时,她不得不感慨世事无常。
顾望舒敲了敲桌子:“这个方惟彦倒是真有本事。”
他房里出于警觉性一般不留人,现在有简凝初在,他不喜下人伺候,简凝初便特地照顾他,听他这般说,简凝初不免道:“若不是有本事,怎么能一十岁就考中进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留下来坚持要陪他的缘故,虽然他还是冷冷的,但是比以前好一些了。
顾望舒摇头:“每三年就有三百进士,出头的人寥寥可数。你别看他那般,我怀疑许知府被踩踏而死也许就有他的手笔,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巧?”
“不至于吧,那可是朝廷命官。”简凝初怎么都觉得方惟彦人比顾望舒好多了,面对贼寇临危不惧,对流民悉心安置,看到饥民还忍不住掩面而泣。
顾望舒冷嗤了一声:“也就是你看谁都像好人。许知府死的不明白,虽然咎由自取,弃城而逃,也恐怕贪了不少,但也轮不到他来处置,只是没有证据,我也无法。”
因为明面上许知府就是被踩踏致死的,但流民怎么能知道许知府逃的方向,看方惟彦安排阮氏走的可是另外一条小道,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方惟彦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早就运筹帷幄好,却从不露出口风来。
这等人才,表面无害,几乎所有人都不会发现他做了坏事。
简凝初其实听他这么一分析也觉得不是没可能,当年曾听祖母简夫人说过东安侯府之事,她道,徐氏之所以能地位稳如磐石,全在方惟彦身上。
可简凝初观方惟彦为人,方才知道什么叫做君子,什么叫做温润如玉。
按照常理而言,这样的人最多就是做编修这样非常清闲的官,但是方惟彦却升官非常快,而且敢于任事,足以见他之手段了。
因为方惟彦代管登州,他开始忙的脚不沾地起来,登州去年大旱,今年头一个要劝弄,再有恢复以往的商贸,修堤坝,这都是紧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