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刘旦

人赃俱获,刘旦就跪下来,然后一遍遍地磕头,一边磕一边说:老福叔饶了俺吧,大树哥,饶了俺吧。

他的头磕在石头上,已经青紫了。

最后,老福叔磕了手里的烟袋锅,说了声:按规矩办吧。

按规矩办就是喂蚊子。五花大绑地把藏私房钱的人捆在树上,七天七夜后,要是还活着,算他命大,解下来,放一条生路。要是挺不过七天七夜,就是命里该死。这就是淘金人的规矩。

刘旦被大树、小树,还有老蔫捆在树上。刘旦爹一声妈一声地求饶,众人不理,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在他们心里面已经没有了这个人。

夜晚的时候,刘旦仍在树上狼哭鬼嚎。他哭求这个,又哭求那个,最后就说死去的爹娘还有妹妹,说完自己又说小翠。后来嗓子就哑了,诉说变成了呜咽,再后来就没人能听清他的声音了。

刘旦喂了蚊子,大树、小树和老蔫睡得都不踏实,不知何时就会醒来。每次醒来,都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刘旦痛苦的动静。

第二天的时候,他们都苍白了脸,不时地望一眼刘旦被绑的地方。大树咬着牙说:活该,谁让他做对不起咱的事了。

老蔫也说:就是,这种人活该喂蚊子。

老福叔一言不发,他一直站在溪水里不停地淘沙。

刘旦喂了三天蚊子后,就没了动静。那天晚上,老福叔一袋接一袋地吸烟,坐在窝棚口,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听着草丛里乱叫一片的虫鸣声。

老福叔坐不住了,他掉叼着烟袋,来到大树的窝棚里。大树和小树躺在那儿也没睡着,睁着眼睛看着老福叔。老福叔默站了一会儿,叹口气,出去了。老福叔又在老蔫的窝棚前站了会儿,他听老蔫说:刘旦,这是活该。

老福叔这次冲天上叹了口气,他背过身离开了。来到捆绑刘旦的树旁,刘旦的身上爬满了蚊子,头大了一圈,眼睛肿成了一条缝。他耷拉着脑袋着:老福叔,俺错了,再也不敢了。

老福叔站了一会儿,又站了一会儿,伸手解捆在刘旦身上的绳子。刘旦像堆狗屎似的瘫在树下,嘴里一迭声地说:谢谢老福叔,俺谢你一辈子。

老福叔说:滚吧,滚远点儿,最好别让俺看见你。

老福叔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人们看见沙滩上留下了一串伸向远方的脚印。

刘旦走了,是独自一个淘金,还是回到了大金沟,没人知道。刘旦又能否活着回去,也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