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林说:你回吧。

秋菊不回,仍低着头随在马旁向前走。

半晌,秋菊终于拾起一双泪眼,忧忧戚戚地说:你还啥时候回呀?

秋菊的表情和语调令马林的心揪紧了。不知为什么,一回到靠山屯,一看到秋菊的样子,他的心就乱七八糟的。

马林说:也许今年,也许明年。

秋菊又不语了,紧走几步,从怀里掏出昨夜晚准备马林路上带的食物,递给马林道:包里有饼有蛋。

饼是油饼,蛋是咸蛋。这是马林平时最爱吃的,只有马林回来时,马占山才让秋菊动一动白面和蛋,这是过年马家也舍不得吃的食物。马林把吃食接过,暖暖的,温温的。马林知道,那是秋菊的体温。

马林不想再这样儿女情长下去了,于是松开马缰,在马的屁股上拍了一掌冲秋菊道:你回吧。

马便小跑着向前奔去。

秋菊快走几步,那样子似要追上那匹马。终于不能,于是便无奈地立住脚,望着马林的身影在视线里愈来愈小。

远去的马林是也回了一次头的,秋菊的影子已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马林揪紧的心一点点地松弛下来了。心离靠山屯和秋菊越来越远了,离奉天城里那个著名的快枪手越来越近了。马林在东打西杀的日子里,靠山屯的一切在他心里日渐模糊了。

在腊月二十二太阳已经偏西的辰光中,马林看到秋菊,心又一次莫名地揪紧了。眼前这一切恍若隔世,已物是人非了。马林站在西斜的阳光中,仿佛做了一场梦。

马林又想到了腊月二十三的正午,他的嘴角又闪过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