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近朱者赤(一)

大明望族 雁九 3468 字 10个月前

“文虎,考秀才未必只考文秀才,你考虑过武科没有?”沈瑞想了想,道。

高文虎道:“我们塾学里的先生说过这个,说我不是读书的材料,却有一把子傻力气。不过我爹我娘说了,好男不当兵,要是去考武科,以后就要吃兵饭……”

沈瑞摇头道:“不是兵,有了功名就是武官。想要做世袭武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即便真的得了世职,也不是坏事……到底是官身,以后子孙想要考文举也是无碍的……如今每次春闱,就有军户出身的进士……”

高文虎听着有些傻眼,晕乎乎道:“我读书不行,武科不考做文章么?”

沈瑞看了寿哥一眼,道:“这个详细的我倒是不晓得,要不请人打听打听……”

不待高文虎说话,寿哥已经挺起小身板,拍着胸脯道:“高大哥,不用请人打听,我刚好有些门路,定帮高大哥打听的好好的……”

高文虎心实,也不去想一个小乞儿会有什么门路,笑着点点头道:“那就看寿哥的!真要是有这等好事,我也考个官儿当当,以后寿哥就不用再去讨饭了,我来养活你……”

寿哥听了,眼圈有些泛红,带了愧疚道:“这小半年我占了高大哥太多便宜,要不是为了给我买吃的,高大哥也不至于老跑到外头找活……”

高文虎不以为然道:“谁说让我大呢,就是你那小身板,想要找活去,也没人用你。我早说了,你就别在外头折腾,到我家来,总能吃上饱饭。等我家还了当年我爷在世时欠下的钱,曰子也就不会这么紧巴了……”

寿哥摇头道:“那怎么行,我有手有脚总不能吃白食,况且高大哥家又不宽裕……”

说话的功夫,已经转过两个胡同,到了坊与坊之间的大街上。

高文虎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幌子,道:“就是那儿,他们家的羊汤可好吃了……”

羊汤铺子的店面不大,不过两间门脸,里面摆了七、八张桌子。因还不到饭点,只有两桌有人。

或许是小店的缘故,伙计并没有富贵眼,客气将将三人领了位置。

“三碗羊汤”高文虎摸了摸钱袋,道。

“好嘞,羊汤三碗”伙计扯着嗓子,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里面又传来应答声。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伙计就端了食盘上来,上面是三个直径八寸的海碗,旁边还放了一个碟子,里面是三个烧饼。

羊汤十文一碗,这烧饼是赠送的,不够吃了可也再加,不过就需要花钱了。

说是羊汤,可实际上就是羊骨头汤烩羊杂,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便宜,因此这羊汤的香味中就带了脏器味。

这与沈瑞意想中的羊汤完全不同,沈瑞两辈子都不吃脏器,看着这碗羊汤就……心中颇为难。

要是吃的话,实在不合胃口,闻着都够难受了;要是不吃的话,对不起高文虎,毕竟这买汤的钱得之不易。

沈瑞拿不定主意,就去看寿哥。

小小少年,看着眼前的海碗,显然是傻眼了。

尚书府的厨房都不见脏器,更不用说皇宫大内……

高娘子与高文虎是市井小民,并不清楚“左春坊大学士”到底是什么官,可却也听过六部尚书。

刑部尚书之子?什么大学士的女婿?案首?

娘俩都诧异地望向沈瑞。

沈瑞则是望向寿哥,要是关注今年大兴县试,知晓自己官宦子弟的身份并不难,不过怎么连定亲的事都晓得?

这小少年是谁?

寿哥?寿哥!

沈瑞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沈杨两家过帖子时,杨家也出现一个“寿哥”,莫非彼寿哥就是眼前这个寿哥?

沈瑞面上不变,心中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看着年纪,倒是差不多。可真要是那个人,怎么会一个人跑到外城外,又是这个装扮?

高文虎已经按捺不住好奇:“沈大哥,你是案首?”

高娘子则面上带了几分拘谨,方才就觉得这孩子气度不似常人,又是出门带仆从的,要真是高官家的少爷,那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起的?自己儿子傻乎乎的,硬是邀了人到家做客,也不知是福是祸。

沈瑞点点头道:“我是得了第一。”

高文虎咧嘴大笑,满眼崇敬,立时与有荣焉的模样:“沈大哥你太厉害了,几百人考试,竟然能拿第一,不愧是大哥……”

寿哥见高文虎关注的重点偏了,咬牙道:“高大哥,他还是大官家的公子……”

高文虎点头道:“晓得了,方才寿哥不是说了么?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沈大哥是大官家的公子,功课又这么好,以后也定能当大官!”

他没有诚惶诚恐,没有羡慕嫉妒,似乎在他眼中“大官的儿子”与“铁匠的儿子”、“屠夫的儿子”是一种类别划分,而不是高低贵贱之分。

高娘子看着憨厚的儿子,又看了眼神态始终温和的沈瑞,还有旁边年岁不大却带了几分精怪的寿哥,将提着的心放下,由着几个小的说话,自己下去做家务活去了。

即便是大官的儿子又如何?客客气气上门来,就是她儿子的客人。她只要好生招待不失礼就行,反正也没指望巴结哪个。

寿哥的肺都要气炸了!

既生气高文虎这傻子对旁人太实在,不分好赖人;又生气沈瑞被揭穿身份后还故作镇定,装的跟没事人似的。

他乐意高文虎对自己好,可不乐意高文虎对旁人好。

他按捺住愤怒,拉着高文虎袖子,“小声”道:“高大哥,当官的都可凶了,我上回讨饭就被一个当官的放狗给咬了……要是他们晓得自家公子来找高大哥,说不定将高大哥都怨上了……”

沈瑞在旁,听得真真的,心中翻了个白眼。当官的再凶,也比不得当皇帝的凶。他并不觉得这小少年的行为真的能瞒得住上面的“家长”,不过都说那位姓情“仁和”,又是只有一根独苗,要不是如此宠溺也不会惯出来鼎鼎大名的“顽主”。

高文虎倒是听进去,眉毛挤成一团,露出忧色,显然是听进去了。

寿哥瞥了沈瑞一眼,暗暗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