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狂放书生与高楼之上饮酒狂欢,这盛世景象赋诗咏志,一字一句缓慢又大声地吐出来……
“日暮迎祥对御回,宫花载路锦成堆。永定桥畔鞭声过,正阳门前扇影开。奏舜乐,进尧杯。传宣车马上天街。君王喜与民同乐,八面三呼震地来!”
“哈哈哈……刘兄高才,且让我等……八面三呼震地来!来,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紫禁城。
太庙与社稷坛就在皇宫之内,分列于御道两侧。
若说晋王代天子祭过了天地,这次楚帝归京不去天坛祭天还说得过去。但到了这里,连历代先帝、上神都不亲自祭祀必然是不行的。
于是御驾刚过承天门,在太庙与社稷坛之间缓缓降下来……
一名小官站在御道上,目光穿过前面长长的队伍,望见有十六名宦官抬着步辇要去扶陛下,但隔得太远,其实也什么都看不清。
过了一会,陛下已进了太庙,他便听到前面的官员小声地嘀咕起来。
“据说陛下是关中一战时负伤,腿上有疾,不愿见人。”
“讳言,讳言……”
那小官转头看向太庙,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他位卑职低,又不像前面两个同僚那么大胆,敢议论天子,只是闭嘴不言。心里还想着要不要弹劾这两人,搏一个前程?
——算了,风雨欲来之际,各司其职吧……
~~
那边官位稍高一些的官员则列队与太庙左门内,听着太庙内传来的祭文。
“惟吾高祖皇帝,取天下于群雄之手,六师北征,遂定于一。不揆菲德,继承正统……”
几名官员听到这里,不由对视了一眼,眼神中皆有些疑惑。
听这声音,像是晋王,不像是陛下啊……
但这等庄严肃穆的场合,不是交流的时候,他们只能一个个低着头,心想以往陛下虽然事事交由晋王处置,至少这等礼仪之事上还亲自出面。
没想到如今,竟是连祭祀列祖列宗的祭文也不念,交由晋王来替他念。
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晋王既要征战天下,又祭祀神灵祖宗,那还要陛下做什么?
~~
太庙之内,大楚历代先帝的牌位前。
王笑平静而有力的声音还在响着。
“……神灵在天不昧,想自知之,吾历代先祖开基创业、有功德于民,谨奉牲醴致祭,伏惟神鉴,尚享!”
随着这一声悠长有力的“尚享”,站在王笑身后的几位重臣和周氏宗亲纷纷叩首。
礼官们端上摆着牲口和甜酒的拖盘入内,一切井然有序……
突然,“咣”的一声重响,打破了这场祭祀肃穆的氛围!
一名礼官愣愣看着‘坐’在灵位前的楚皇帝周衍,整个人都呆立在那儿,手中的酒器摔在地上,他却忘了跪下。
没有人能知道他心里的震撼,因为他分明看到——“陛下……陛下是一块木头?!”
那块木头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背对着他,龙袍上的金龙带着无尽的气势。
但金龙不会说话,牌位里大楚的历代先帝也不会说话。
先开口的是王笑。
“把东西捡起来,陛下正在祭祀。”
“陛……陛陛陛……”
那礼官这才惊醒过来,吓得魂飞魄散,慌乱跪倒在地,道:“下官万死!下官万死……求晋王饶命!”
王笑道:“陛下正在祭祀,把酒器捡起来,换一副新的过来。”
“求晋王饶命啊……”
“我最后再说一次,陛下叫你把酒器捡起来,明白了吗?”
大殿内所有人都低着头,唯有那礼官飞快地看了王笑一眼,应道:“是,是……明白了,谢晋王厚恩,谢晋王厚恩!”
等他利落地收拾好东西匆匆跑开,王笑这才又向那块木雕说道:“陛下,继续祭祀吧……”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太庙大殿的正门处。
别的礼官都是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的侧门出入,唯有这个人,就那么站大门正中央,挡住了光线,十分显眼。
有人轻声提醒了道:“汝庄王,你这是做什么,陛下还在祭祀……”
王笑回过头,目光落在那‘汝庄王’身上,他不认识对方,却知道这是楚朝的藩王。
自天下大乱以来,各地藩王遭起义军洗劫,到如今,在北方,这些肥羊……不是,那些还有地位的藩王已经所剩不多了。
王笑到了山东之后,又刻意打压宗室,把闲散宗室都安排去做各种各样的活计,因此这两年宗室力量在北楚十分不起眼。
毕竟连堂堂天子在朝堂中都没有什么存在感,何况亲戚。
不过,去年收复了河南各地之后,又有一些宗室归附到北楚。
王笑不愿继续给这些人封地建藩,全部都招回济南,依旧打发到各处办事。个别几位亲王不好处理,无非花一点点小钱闲养着。
这在他眼里只是小事,平素不常过问,今天看来,这位汝庄王便是其中之一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王笑没有说话,但浑身气势不怒自威。
虽然明知道自己要做的荒唐事,必然会招致别人揭穿,免不了要杀鸡儆猴,但王笑还是希望少流一点血。
然而,站在门口的那位汝庄王虽然在王笑的威势下显得有些害怕,最后却还是开口了。
“此鹿耶?马耶?!王笑,你想作赵高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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