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推官的心思不仅仅在这个案本身,他想的多。年前抢米风潮便有愈演愈烈之势,甚至还抢了艘漕船,但过年期间倒是消停了几天,如今又要抬头了吗?
对于抢米的案,李佑一直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自从他上任推官以来的重点也放在清理积案上,没有去全力追捕抢米人犯。
一来案的第一负责人应该是县里,他这个府推官不用表现的过于积极;二来抢米风潮出现的根本原因还是米价暴涨数倍,官府又不去平息,底层的贫苦穷人不得不抢米。换句话说,不让这些人去抢米,他们吃不上饭,后果严重,一旦有人带头,搞不好要满城骚乱。府城有几十万人口,乱起来是那么好控制的吗?
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李推官心里还是放纵穷人从为富不仁、囤积居奇的粮商那儿抢米,免得有人饿极了后铤而走出大的险。这算是一种变相绥靖政策,只求不要出现民变,就让那些粮商为了稳定大局牺牲一些罢。
本来事情也就这样,但今天洞庭楼一案的苗头很不好,已经开始烧杀抢劫普通商家富户了…这趋势令李推官很在意,如此展下去,和骚乱还有什么区别?他感到不能再坐视不理、放任展了。
那个知县为何还不到任,慢得简直像蜗牛,事情都要老爷我兜着了,李佑暗骂。这会儿李佑倒忘了,若不是迫切需要有人兜住事情,朝廷就地越级提拔他这本地人当推官作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节省官上任时间,免得出现权力真空,要不是李佑资历出身文凭实在太差,没准能直接任命他当府城知县了。
算起来吴县知县从京城到苏州府上任,路上至少一个月,这一个月内要是出了乱,朝廷问责起来,李推官估计要落个戴罪立功的下场。
要有人问了,李佑在案现场考虑了这许多大事,就不想想怎么去破案么?对于这点,李推官表示无压力,府衙有巡捕官,五日一比会给出一个交待的,不懂的重看本书第一章去。
想来想去,要想解决潜在变乱,根本在于米价,不然人心骚动下怎么办都是治标不治本。
米价的问题终究还是要面对啊,李佑叹道。又返回府衙去见王同知道:“如今情势危急,姑苏仓余有两万石米粮,可先出粜。”
王同知否道:“不可。三四月青黄不接为危急,非到那时仓中米粮不能轻动。”
“只怕等不到那时候了。”李佑说。
王同知坚决不同意,“眼下出粜,只是饮鸩止渴尔,到三四月满城饥民饿殍,我等两手空空如何待之?”
李佑咬牙道:“若下官日后能从外府运米入城以为后续,可否先将仓粮出粜?”
王同知闻言笑道:“李大人果然足智多谋,难怪从前陈巡道如此倚重你,老夫便以此事相托付了。”
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上书朝廷申请减免苏州府钱粮,增加本地存留。但王同知和李推官似乎都暂且忽视了这个主意,不到万不得已怕是想不起来的。
闲话不提,李佑匆匆上轿奔赵家巷而去,他要去找未来的南京礼部侍郎、分守苏松道赵良义老爷。在李佑想来,作为将要负责苏松二府民政的官员,赵良义现在也该出把力气,不然成了烂摊的话面都不好看。
进了赵府,李佑被引到厅上。此时赵二老爷不知忙于何事,传话叫李佑稍候,自有府里的清客西席出面先陪着李推官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