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冲击着大家神经,有些人因为丧事而懊恼,有些人则因为后续事情而兴奋。
兴奋也分很多种,红袖这样,忙着不许大家告诉太子妃一些让人不高兴消息,是精神紧张兴奋法。胤礽接二连三受打击,束手束脚动弹不得,把自己困境想了一回又一回,是破罐子破摔兴奋法。而如胤禔这样,想趁着太子放假,赶紧多捞点好处,又是另一种兴奋法了。
红袖与紫裳等商议,反正太子妃惯用就是她们几个,平日里不是你身边就是我身边,大家看紧了,近这一个月不要让太子妃听到惹人生气话就好。
紫裳道:“这两天是大阿哥事儿,人杂乱些,咱们多上些心。过了这两天,还如以前不就成了?”
秀妞见过西鲁特氏几回,了解虽不深却知道那是个知道轻重老太太:“这一回,家里太太怕是不能过来陪主子了,咱们倒是真要多费点子心。”
三人开完小会,又去请了赵国士等有头有脸大太监来密议。赵国士一口答应:“这些我们也明白,外头事儿交给我们罢,内里,还要你们多多费心。”统一战线初步成立。
这些人里,陪嫁进来,家里人都有了好安排;太监们后路也都被安排好了,太子妃管家,安排他们外头铺子里或多或少领了一份子红利,未必很显眼,却是长久;至如秀妞等人,太子妃又是另一种安排方法。
到了明年,又是一年一度小选,小满妹子恰其列,然而小满家中只有姐妹并无兄弟,父母家着实令人担心。太子妃已经许诺,明年时候会跟佟贵妃打声招呼,让小满妹子落选回家照顾父母等出嫁,或者干脆招个上门女婿。
这些安排都是长久之利,安稳,却有一个前提条件:太子妃一切顺利。妙是这是一种润物细无声暗示,比起一下子给你一座庄子,这样细水长流做法显得恩泽无时不,浸润生活。
这样做法之下,何人不愿效力呢?
胤礽这里,并没有亲自跟进弘暘丧事全体流程,他工作重点不这里。康熙给了他两天假,说是让他休息,其实休息不了。一共两天假,头一天是要与许多安慰他人周旋,又遇上妻子昏倒。
第二天,就要准备发引事,他可以只重要时刻露一露面,却不能不出来表个态。这一天,他还要写个报告这两天假期相关事宜折子,好第三天销假上班时候递给康熙。
忙!皇太子是真忙!
让他惆怅是,张英与熊赐履联袂而来。论起渊源,他们当过胤礽老师;论情份,两人都管过詹事府;论延续,两人又做了已经不显很胖学生胖老师。诸皇子安慰完毕功成身退之后,听说这两位过来了,胤礽又重起相迎。
两人面色凝重。
对于经历过诸多风雨两人,孩子夭折这种事情,可以理解又不认为过于严重——太子还有三个儿子,而且个个健康。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
两人一人一句:“太子节哀。”之后,就劝胤礽宽心,把目光放长远。
胤礽心里有些惭愧,他现目光确实放得长远来,连全心哀悼一下夭折儿子都不能做到。
张、熊二人对望一眼,终于,张英开口道:“我们这次来,是有件事情要与太子商议。”
胤礽道:“师傅请说。”
张英显是已经找过腹稿了:“前大学士张玉书丁忧回籍,如今算着已经除服了,皇上有心叫他回来继续当差,还是做大学士。”
胤礽条理清楚地开始算账:“除去上个月致休王熙,如今大学士满有伊桑阿、马齐,汉有吴琠与两位师傅,共有五人。他一来,就是六个了。”
熊赐履道:“正是,向来少有六大学士并存,纵有,圣上也会很叫它变成五个。”
大学士里,一个领班、四个协作,是近来形成惯例。张玉书回来了,原有五个人里面就得有一个人退让。这样人员操作涉及到方方面面,一个是满汉之间潜规则:满汉官员人数比,不能达到一比一,或者是满多于汉,也不能少得明显。五人里面,必须保证有两个满臣。
胤礽很想通了其中关窍。
“难道只能是两位师傅退其一?”张玉书与吴琠、熊赐履都是顺治年间进士,而张英是康熙年间进士,论起来是张英年轻,而熊赐履与张玉书、吴琠仿佛,这两人怎么就确定是他们要退呢?
张英道:“殿下,臣,已经写好了乞退折子了。”
嘎?胤礽还以为哪怕要退也是熊赐履退呢。
“臣一向体弱多病,如今年齿渐长,加力不从心。臣领是拟旨差使,稍有不慎,反易生事端。”
胤礽还消化这个消息。他岳父家停薪不留职了,他师傅也要退休?
熊赐履道:“太子勿忧,这……也不算是件坏事。”
张英接着熊赐履话头往下说:“张玉书也是太子相熟之人,为人中平执正,避权势,门无杂宾,从容密勿。”不偏袒别人就是太子胜利。
熊赐履对此倒是表示赞同,只要不再把明珠啊、索额图啊这样人物弄进来,朝廷风浪就会小很多。中平执正?什么是正?太子和大阿哥间,只要是正了,就会平,就必须离太子近一点。
张英折子都已经写了,过来告诉太子一声,不过是面子上事情。以张英性子,没有得到康熙允许前,是很难从他嘴巴里撬到什么内幕。他肯来,就表示事情已成定局。
胤礽能做就只有接受事实而已,他也老实接受了。
熊赐履安慰他道:“如今圣上行事毋求稳妥,张玉书正是这样性子,您又不是没知道他,是无须担心有人兴风作浪。稳得住。”
谁都没有提到大阿哥,却已经商议好对策了。
对策就是:接受事情,继续蛰服。有人要闹,随他去了。
送走了这两位,又来了如伊桑阿这样与太子接触得比较多一点大臣,不多会儿心裕也来了还带来了索额图慰问。
胤礽应付完这些人,脑子里还是嗡嗡。刚想躺下歇一歇,后面传来消息,太子妃昏倒了。
又是一通忙。
精神紧张了许久,淑嘉睁开眼睛时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淑嘉一觉睡得正好,醒来时天色已晚,胤礽还超级像鬼魂似坐床沿儿上看她,吓得她差点儿直接把孩子给生出来。
“我……”转头看看屋子,“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胤礽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申时二刻了,你觉着怎么样?”
“挺好。”真,人要睡饱了,就会有精神,觉得什么困难都不显得难。要是悃疯了,连别人说一句‘你笨蛋’都要暴跳如雷。
胤礽不敢放心:“御医来看过了,说你是郁结于心、又操劳过度所致。有什么难过不要憋心里,说出来,哭一哭,就会好些。”
这时候跟他争辩只会显得像一直宣称自己没醉酒鬼。淑嘉清醒地转移了话题:“你用过饭了没有?”
里面响动已经惊动了外面人,来换班巧儿伸头看了一下,又缩头出去招呼人侍侯太子妃洗漱、往小厨房里传膳了。
洗漱、吃饭,进行得寂静无声。胤礽又无声地暗示,把药拿来。淑嘉又灌了一碗药。胤礽仍不放心:“明天弘暘走,你,不要远送了。睡吧,不要想太多。”
不远送,就是可以看着孩子抬出去,也成:“好。”
胤礽放松了,睡得很是香甜,淑嘉白天睡太久,结果失眠,瞪着胤礽侧脸,她差点忍不住要把人踹起来聊天!
第二天,东宫人都起了个大早。这一天,是弘暘出殡日子。葬地离宫城很远,胤礽骑马、弘晰、弘旦亦骑马紧随其后,淑嘉带着弘曈坐车,后面跟着李甲氏与李佳氏车。
女眷们送出宫门就转了回来,胤礽带着两个儿子,直送出城方折回来。剩下路程,就由有关部门来善后了。
回到东宫,皇太后那里安慰人又到,主要是看望太子妃,昨天事情没人敢跟老太太说。越近预产期,又频传凶讯,皇太后下令让太子妃暂停请安,把自己事情捋清楚了再说。
淑嘉每日仍命宫中心腹带着二胖去宁寿宫里问安,皇太后亦遣人答复。今天派去人是秀妞,皇太后听说太子夫妇亲送弘暘还把弘曈也带上了,又有些不放心,故而额外添了些慰问。
淑嘉慢慢地挪回屋里,赏了座儿:“有劳皇太后过问。”又问了皇太后心情如何、说刚从外面回来明天就送弘曈去给皇太后看一类话,才放他们走。
绿衽客气地送人出了东宫,淑嘉对李甲氏和李佳氏道:“这几天你们也辛苦了,都去歇着罢。”
两人默默无语地福身一礼,又默默地退了回去。这几天真是折腾得狠了,个个面无人色,步履踉跄。
红袖给淑嘉除了外套:“主子也去歪歪罢,太子爷和阿哥们还有一阵子才能回来呢。”
淑嘉一直睡得迷迷糊糊,恍忽间听到外间有人说:“太子爷和阿哥们到了。”她又挣扎着起来。
从他们脸上,也能看出疲惫痕迹。淑嘉不过问几句路上如何话,就说:“你们也歇去罢,明儿还有正事要做呢。”
胤礽动动嘴唇,后还吐出一句:“都歇去罢。”
这几天谁都累。淑嘉临睡前叫来青祍:“把那本册子拿来,添上弘暘忌日。逢周年提醒一声儿。”
等到个个睡饱了,重洗漱了,吃饱了饭,该复习功课复习功课,该写报告写报告,该休息休息,该当布景板当布景板,再没一个人提起过弘暘。
对大家来说,一件事情过去了,以后提起来时候或许还会有遗憾,心上伤痕却已经愈合、淡去。
死了已经死了,活着还得活着。
前途多险阻后退是深渊情况下,根本不会留给人什么怀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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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上班、上学都早早起身,怀孕有特权醒了却不必去宁寿宫请安。送走了丈夫、儿子,淑嘉还得应付御医。御医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堆,总结起来就俩字儿:“静养。”
淑嘉左看看右看看,得,养吧,严格说起来她身上还带着孝呢,去别人那里也不太相宜。虽然沉闷了些,看书没十分钟就要被打断,因为会伤眼睛,做题没拉开架势,就被拦住,因为伤神。
淑嘉只能~
相较于淑嘉,胤礽日子就刺激得多了。皇太子头一回现实世界体验到了什么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早上,他送儿子去乾清宫,康熙刚起身。
洗完脸之后康熙精神很好,慰问了儿子与孙子,又问弘旦:“功课有没有拉下呀?”
弘旦道:“孙儿温习过了。”
康熙拍拍他小脑袋:“那就去读书罢。”
朝臣们还没来,康熙先跟太子开碰头会。冬季天短,这会儿屋里还须点着灯,烛火下两人秘密会晤显得很是阴森。
康熙让胤礽坐下:“这两天你没来,朕把一些事情说给你听,不致等会儿有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