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辽边界,明远除了与在榷场互市的商人打交道以外,也始终留意着大宋边境居民如何过日子。他独自走访了好几个边寨村庄。
当地道路难行,一路上行与住都远谈不上“舒适”。但是明远也早已不是当年从京兆府出发时那个处处娇生惯养的小郎君了。无论是淳朴农家,还是荒村破庙,明远都能随遇而安——当然,他也会尽可能地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而那些“帮助”明远获得“舒适”的当地人,也都获得了“相应”的回报。
明远走访的几个村中,虽说当地没有河北禁军驻守,但村中的男性居民多半是在编厢军,大都练有一手好箭术,被称为“缘边弓箭手”。
村中除了弓箭之外,大多也筑有高墙和地窖。弓箭手们大多勤加演习,以便在突遇辽人南下“打草谷”时能够进积极行抵御。
面对这些预备措施,明远表示很欣赏——
这些淳朴的当地人,心中只有一个纯粹的念头:保卫自己的家园。
他们所培养出的这些悍勇习俗,在五十年之后可能会到来的乱世中大有可为。
当明远离开北境边地时,他打算为大宋的将来,努力勾勒出这样一副前景:
——富强且武勇。
嗯……这正好是与“积贫”“积弱”相对的。
明远这么想着,心知这个大方向一定没错。
此外,大宋也需要考虑北面需要一个什么样的邻居——是与宋国“兄弟”相称,和平了七十余年的辽国,还是刚刚在白山黑水中迅速崛起,骁勇却贪婪的女真。
以及,无论是哪一国成为邻国,将来如何应对迅速崛起的蒙古骑兵。
带着这些思考,明远慢慢折返太原,与那里的晋商商量了一回修路的事。
这个世代的晋商还没有像后世那样成气候,但生意做得一点也不小:大部分与辽人的互市,甚至向更北面的部落——辽人的藩属部落,贩卖输出各种中原的商品,都是由晋商完成的。
明远自然乐得向晋商们打听消息。尤其是有关那些草原部族的详情,明远从晋商那里收集打听了不少,记下了一大堆十分拗口的部族名字,总算对北方各部族的势力和发展水平有了个大概认识。
在太原逗留了十几日,明远才出发向南,一路返回汴京。
但明远并未在汴京停留,而是应贺铸的请托,沿汴河慢慢向下游行去,一路考察河上的水力机械设备。
自从贺铸从种建中手中接下了军器监,监中工匠就一直在按照明远的建议,尝试发明风力和水力锻锤,以求节省人工,能够更快地打铁炼钢。
风力锻锤已经试制成功,但是风力向来不够稳定,算是靠天吃饭,有风能捶两下,没风就只能白搭。
水力锻锤在汴河上倒是可用,但如今的问题是,汴河上水磨林立,连军器监这样的重要官方机构,竟然也没有办法插上一脚,在汴河上占个位置。
——北宋的水力机械已经这样发达了吗?
明远不大相信,便去亲眼去看。
他在各地旅行,除了前往南方的广州、涠洲等港口时乘坐海船,其余时间都使用道路车马出行,极少乘船,嫌慢!……因此他对内陆河流上的情形并不了解。
谁知一看吓一跳,等到明远泛舟汴河上,这才发现河畔水磨林立,各处闸口上全都跨着直径约在丈许的巨型水轮。
这些水轮被闸口下方湍急的水流所驱动,水轮上大多连着一根长之又长的传动轴,传动轴的一端装了横木,由横木拨动碓杆,一起一落之间便可以舂米;另一边则是齿轮带动的磨盘,由这样的磨盘用来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