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求醉告一声罪,四下张望一番,便急急走去,李从善如今寄人篱下处处小心,本来不想随便进殿,可他本是南人,不耐北方严寒,今日朝见天子。又不能穿着重裘,那殿角下回风阵阵,才一会儿功夫就吹得人彻骨生寒。今日除禁中后宫,四处尽皆开放的,进殿稍避风头也不算失礼,何况这凝晖殿本非平素办公的重要所在。李从善便踱进殿去。
殿里面只有两个负责洒扫的小内侍,见了他也不识他身份,只是行礼唤声大人。李从善便在殿中站定,候了一阵不见慕容求醉回来,闲极无聊便在殿中闲逛。屏风一角的墙壁上悬挂的有些字画,李从善也是个。好诗词的,不知这宋宫中有什么孤本绝本,一时兴起,便走过去细细端详起来。
墙壁上悬挂的都是些古今字画,李从善逐一欣赏。看到绝妙的书法,手指还不觉抬起,做出临摹动作,一面墙的字画即将阅尽,他忽地现墙角一幅画是副人物肖像,看那手笔画风,倒不像什么名家之作,似乎仅仅是一副肖像罢了。
李从善仔细端详半晌,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人,心中不免惊疑,恰见一个小内侍手执拂尘自身旁经过,李从善急忙唤住他道:“这位中官,请恕本官眼拙,不知墙上这幅画儿,是哪位名家手笔?。
那小内侍往墙上暖了一眼,晒笑道:“这位大人看岔了,这副画儿,不是什么名家手笔,画中此人,乃是唐国镇海节度使林仁肇的自画像,林将军看出天命所归,有意投我大宋,所以遣心腹持密信和画像来见官家,以此为信物。”
李从善雀然变色,吃惊道:“这,这是江南林虎子?”
那小内侍的意洋洋道:“是啊,林将军信上说,他正千方百计说服江南国主,让他起兵伐宋,大军一离所在,便立即改旗易帜,率十万大军来降。官家说。林将军若是成功,我宋国取唐国不费吹灰之力,到那时林将军便是一统中原的第一大功家说把这幅画儿悬挂起来。仿效一一一一唔一一什么烟着”
“凌烟阁?”
“正是”。那小内侍拍手笑道:“对对对,正是凌烟阁,大人也听说过么,这凌烟阁在哪儿,很有名么?”
“这个这个,是的,曾经,,很有名天气寒冷,可是李从善却惊出一身冷汗,酒意也醒了七八分,他不敢在殿中多做停留,急急走出殿去,在廊下相候,又过片刻。慕容求醉匆匆走来,一见他便笑道:“老朽到底年纪大了,才只喝了几杯,竟然有些腹泻,劳国公在此久候,失礼,失礼
“无妨,从善在此,也正好醒醒酒儿。啊,慕容先生,咱们早些赶回去吧。万一官家请酒,从善却不在场,未免失礼,来来,请”李从善强作镇定,双手在袖中攥得紧紧的,指甲刺入了掌心都不觉的:“林虎子竟生反意!天呐!我一定要尽快使人赶回金陵,把这个消息告诉六哥!”
“法轮天上转,梵声天上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疑流水。春风含夜梅;播动黄金地,钟琉璃台隋烁帝这元宵诗尽显江南元宵佳节彻夜狂欢,光照天地的殉丽景象。
吃汤圆,赏花灯、猜灯谜,放偷不禁。天地人一同欢度良宵,其情其景。美不胜收。
朱门乍开,亭台楼阁、琼楼玉宇。本来就富有浪漫细胞的李煜,把宫廷布置的仿佛天堂一般。今夜,他也要乘龙舟,与小周后率满朝文武游赏秦淮河,一览两岸瑰丽多彩的花灯,与天下共度元宵佳节。
街头,爆竹声声,充满喜庆,礼宾院契丹使节馆中却是一片萧杀。
丁承业带着数十名彪形大汉,俱做汉人装扮。暗藏利刃,在庭中站立,笔挺如枪。
耶律文一身盛装,傲立阶上,沉声道:“今夜,我父将在上京动兵变。斩杀昏君,为我契丹再立新主。你们听着,今夜秦淮赏灯,你们由丁承业率领,扮作普通汉人,以便靠近宋国使节杨浩的座船,伺机将他斩杀当场,再行公开咱们的身份。
杨浩持有宋国节钱,他若一死,宋国必有动作,同时亦可迫使唐国李煜在宋国和我契丹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借助宋人兵威,迫使我朝诸部议和。我耶律文必能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到那时,你等俱有从龙之功。前途无量”。
“属下遵命!”众武士轰然称诺,丁承业抢先一步拜了下去,高声叫道:“臣,丁承业,叩见皇上
“臣等叩见皇上!”
耶律文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
中门大开,契丹使节耶律文开中门,摆仪仗,赴秦淮之游。暗中两道明亮的目光仔细盯着仪仗中的每一个人。当人马行尽的时候,那双目光微露困惑,两道美丽的眉毛也轻轻的锁了起来。
“怎么可能,丁承业明明随他到了唐国,怎么迄今不见露面?”
她正自言自语的功夫,就见角门儿一开,又有一些着汉装的男子穿着臃肿不堪的袍子自院落中走了出来,迅没入人流涌动的街市。
丁玉落双目一亮,一眼便盯上了那些汉装男子中领头的那个:“你终于出来了!”丁玉落把银牙一咬,握紧了袖中短剑,迅跟了上去。
玄武湖畔,萧萧林木当中,穆羽与六名护卫仔细检索了一番身携的飞钩、利刃、短弩和引火之物,一切收拾停当,穆羽年轻的脸蛋上一片凝重之意:“所需的尸体和大人与夫人换穿的衣服,已经由两名兄弟先行送往船上了。负责行刺的就是咱们七人,你们要记住,今日虽然是假行刺。却比真杀人还要困难,你们的动作一定要快,混乱制造的越大越好。待接了大人和两位夫人出来后。咱们立即放火烧船,从登船那一刻起。每个人都只许说契丹话,千万记住,我要嘱咐的,就这些,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
穆羽把手一挥,威风凛凛地道:“出!”悉悉索索一阵脚步声响,一行人迅没入夜色当中。
秦淮河上,船来船往,丝竹歌乐声不绝于耳。两岸游人如织,悬挂的、手提的各式灯笼五彩纷呈。李煜龙船在前,船侧有站满士兵的小船拱卫,沿秦淮河一路悠悠行去,灯光倒映水中,龙船仿佛畅游于银河之中。小周后欢喜不已,拉着李煜站在船头,欣赏着这一年方得一见的美丽景象。
后方是契丹和宋国使节的座船以及朝中文武大臣的座船,一艘艘也都挂满了灯笼,耶律文站在船头,两眼直瞪瞪的,看似在欣赏两岸风光。可他双拳紧握,却已紧张的沁满了汗水:“上京那边会不会成功?这个计刮,只有六成的把握,可是哪怕一成,对那巨大的回报来说都足以让人舍生冒险了,可是为什么事到临头,我却这么紧张?”
宋国使节船上,焦海涛站在船头,斜眼往不远处一艘画艘斜睨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叹了口气:“这位杨左使也忒风流了些。今日是伴驾观灯,他做为正使不在船头露面,却跑去陪他的娘子。真真的岂有此理。不过,左使那两位夫人还真是千娇百媚啊,连老夫看了都心旌摇动,要是老夫有这么两个祸水,老夫也他娘的不站在这儿喝西北风了,”
折子渝站在岸上,猜对了一条灯谜,那老板高声贺喜,摘下一个鲤鱼灯做为彩头递到了她的手中,折子渝嫣然一笑。刚刚接过灯来,肩头忽地被人撞了一下,折子渝眉头一皱,扭头看去,却是一个身形纤细、毡帽儿把眉睫压得低低的汉子,他正翘往河上看着,仿佛根本没有注意撞了自己一下。
折子渝看他打扮,不像个挤神仙的登徒子,怒气顿敛,她也探头向河上看去,就见丝竹耸中,一艘金璧辉煌的龙船正招摇而至,江南国主李煜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