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县衙,他止住了侍卫,让人做了通报,然后孤身进入后院,却是对仓促起身的王县令稍作解释,坦诚以对:
「事情就是这样,漳南十之八九是保不住了,历城这里如果不往侧后方退,肯定被包住······王县君是什么意思?跟我们走吗?要是走,现在就收拾,不要带什么笨重东西了,也不要管多余仆役,最好只带着家人和几头牲口,带足吃的与喝的。」
王县令只穿中衣,拢手立在庭院的火盆旁,沉默了许久不吭声。
韩二郎想了一下只在黑夜中低头缓缓来言:「王县君要是想留下,那便也留下,我再将两队本地出身的郡卒都留给你,到时候怎么都方便。」
王县令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冷笑一声:「这两年曹府君在上,考课严肃,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对待盗匪处置是否严密······为这个,隔壁漳南县的韦县令两年前只因为高鸡泊的盗匪从不袭扰窦立德的老家,便猜测窦立德是去做了盗匪,然后便将人全族杀得只剩一个女儿和一个远房侄子·····虽说最后也猜对了,可我问韩副都尉,窦立德如今回到漳南,能留韦县令全家什么结果?而我虽然没杀过窦立德这种大匪,小匪也没少杀过,黜龙帮能容我?」
韩二郎听完以后,也有些无奈,耳听着外面已经开始按捺不住的有了动静,只能叹气:「王县君,现在不是摆架子的时候,你想如何,尽管来说,但凡能与你方便,我绝不拖延······」
王县令再度看了眼这个自己从未瞧得起过的本地乡野之人,情知对方说的有道理,却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本意:「我跟你走,但不跟你去见曹府君,明早到了鄃县,你继续行军往西南的博平找曹府君,我却要入城歇一歇,然后天明自去寻自家生路。」
韩二郎醒悟,当即应声:「可以,非但如此,我还可以把鄃县本地的两个队交给王县君,县君带着,既能保全自家也好在离开的时候,直接让他们散开回家,求个生路。」
王县令再三看了此人一眼,然后终于重重点了点头:「不想你也有这般见识。」
就这样,韩二郎准备妥当,各自做了分派,除了让鄃县出身的两队郡卒跟着王县令外,还寻来本地出身的两队三百郡卒,跟两个队将、六个伙长说了清楚,让他们保护好府库内的那些陈粮、稳好城内治安,至不济也要等自家这边走后,悄悄在凌晨散开各自回家,也不要无端生事。
两个队将六个伙长都是本地人,倒是晓得好坏,知道这是最好结果,只是感激不尽。
随即,深更半夜,韩副都尉便与王县令一起,带着剩余的两千多郡卒往清河郡深处而去,却果然是往西南退却
。
没办法,漳南既眼见着没了说法,那黜龙军必然会顺着清漳水火速取沿路的武城,然后进一步拿下郡治清河城,这个时候,唯一的生路似乎就在西南方向。
乃是先到正西南的鄃县,然后再南下去博平找曹善成。
当然,王县令的意思明显是要自家走另一条路,他想在鄃县这里跟军队分开,直接往西到清平或者清阳,看看能不能从堂邑或者清泉逃入武阳郡,就此跳出去。
且说,正常情况下,以人力和牲畜板车为主的中古军队行军速度是有个大概的,就是看路况和军队状态以及营地级别规模,大概每日三五十里的样子。
不过,这是平均下来,是以长途进军为考量背景,以辎重陆上随行为标准的一个笼统速度。
至于具体的骑兵、轻步兵急行军,或者说在有沿途兵站补给以及水运辎重的情况下,是很容易在短时间内突破这个界限。
尤其是临战时需要奔袭、抢占目标,经常能够出现令人瞠目结舌的行军速度和路程。
而就在这春末的一天一夜间,除了高唐城爆发的短促剧烈战斗外,整个清河,四面八方到处都是这种不顾一切的极速行军。
韩二郎率部半夜出发,举着火把背着干粮饮水负着兵刃甲胄赶路,到早晨便已经抵达了历城四十里外的鄃县。
窦立德中午出发,到傍晚时抵达了距离高唐六十里的历城,然后其部思乡心切,居然片刻不停,到了半夜时又行了二十余里,便已经抵进了漳南境内。
这个时候,随行的翟谦营和尚怀恩营已经掉队,还是同为河北人的程名起来劝窦立德,漳南县的官军守将虽然已经投诚,但如果军队太散,对方怕是会起异心,还是应该就地扎营,等明日汇集全军整备了力量再进逼城下受降。
窦立德深以为然,这才停止了进军。
这一日,他们行了八十余里。
与之相比,黜龙帮的骑兵虽然进军速度更胜一筹,但路程并未太过,他们没有理会已经有了默契的茌平,直接穿过博平县南境,于当日傍晚之前便抵达了聊城城下,完成了包抄。
总路程也不过是八九十里。
行进最慢的,乃是兵力最厚重的黜龙帮中路兵马······但也不怪他们,因为他们时间充裕,四五十里距离,当晚肯定能赶到博平城下的。
然而,完美的计划总是会出现意外——其实也不好说是意外,因为张行、单通海两人一开始就说开了,黜龙帮本就缺乏长途奔袭包抄的经验,尤其是大规模骑兵抄后经验。
具体表现来说有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