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我,也不是不知道这道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是权神医的话,二姐也不是不知道,这种事,还是随缘吧,再强求,没缘分也是无用的。”
二娘子眸色一沉,抬头看着七娘子,又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
“委屈你了!”
一年多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七娘子说这样的话。
七娘子眼圈就是一热,她垂下眼,淡淡地笑,“委屈也没有用……日子,还不是要过下去?再说,父母的安排都是这样了,不嫁又能怎么办?”
二娘子眸中又闪过了不忍。
“等过几个月。”她字斟句酌,“除服后,我是肯定要进宫见一见皇后的。到时候……”
她没有许诺什么,但七娘子已经听懂了二娘子话里的意思。
对这门亲事,她是不情愿的。
她当然也有不情愿的理由,嫁过去就是后妈,头一个姐姐死得不明不白,两家关系暧昧,并非一味友好……这门亲事再显赫,七娘子过去也享不了多少福。
当然,她可以将这不情愿深埋起来,也可以将它张扬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七娘子觉得,就这样隐隐透出,也就够了。
在许家,她需要娘家的帮助,这份帮助,也是娘家欠她的。
或者也是被这份不情愿感动,二娘子才走,大老爷又把七娘子找去说话。
“家里的事,你不要担心。”他的语气又和蔼了起来,像是与七娘子的那份龃龉,早已经飘远了。“在许家受了什么气,该忍的忍,不该忍的就给家里送送信……你连世叔那里,不麻烦,还是不要麻烦为好。”
七娘子当然明白大老爷的顾忌。
大秦不比前朝,如今皇上又是英主,杨家女儿和连太监往来,实在是很尴尬而且遭忌的一回事。
自从知道了连太监这个名字,大老爷私底下肯定没有少做功夫,如今能说出这一番话,显然对连太监的来历心中已经有底。他对七娘子会多添几分客气,也在情理之中。
七娘子几经反省,也调整了自己对大老爷的态度。
会伤心会愤怒,都是因为有期许,她对大老爷的期待,曾经是太不切实际了一些。一个政治家,哪管平时多和蔼可亲,心底最着重的,始终还是自己的政治利益。
她始终不擅长演戏,想要做得羞愧些,但也只能垂下头望着脚,作出一脸的心悦诚服。“小七知道如何行事,不会给家里添麻烦的。”
她肯搭台,大老爷哪里有不就坡下驴的意思?
“很多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按住七娘子的肩头,轻声叮嘱,“还是要多往前看看,你五姐的事,能查就查,实在查不出来,也不要太勉强自己。我们自己多小心,比什么都强。”
七娘子扯了一抹笑,“小七心里有数的。”
大老爷就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七娘子平时其实相当随和,很少这样执拗,怎么独独在小五的死上……
他到底是咽回了口中未完的话。
大太太就完全是另一种态度了。
“你要小心。”总算还记得先叮嘱七娘子一句,“许家的女眷个个都不是简单角色,不管是谁犯下了那桩案子,事到如今,肯定也不可能束手待毙。”
七娘子沉眸不语,让大太太自己发挥。
“不管是谁,你只要给娘一个名字,什么凭据都可以没有!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娘……交给你大舅!”大太太难得地露出了一脸杀气。
可想而知,这位凶嫌全家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了,大太太是肯定会抓住一切机会,向她背后的娘家发起进攻的。相信就连大老爷,也都不介意给这位凶嫌一点教训。
同时杠上杨家与大半个秦家、小半个孙家,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如若自己愿意,三个妯娌轮过一遍,恐怕大太太都心甘情愿做她手里的刀。
或者,她根本就是在等待一个可以发作的借口,等待着将所有涉嫌杀害五娘子的人犯全都斩落马下的那一天。
“小七知道怎做的。”她又抬出了自己的口头禅。“娘就放心吧……”
应酬了大太太,她才得以回后院休息。
偌大的后院空空荡荡的,大多数箱笼已是先行送到许家摆房,炫耀杨家的财富去了。
七娘子进了堂屋,环视了这空空荡荡的屋子一眼,难得地叹了一口气。
要说心里没有紧张,那是假的。
未知的凶手,几个难缠的妯娌,与婆婆斗得旗鼓相当的太婆婆,几个各有神通的大伯子小叔子。
还有那个心思难测的丈夫。
这和她的理想生活何止是大相径庭,简直就是背道而驰。
但……要实践理想,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真心实意地想达成一件事,办法,总是比困难多。
屋外又传来了九哥的笑声,七娘子忙整顿心情,挂上了微微的笑。
正是因为九哥是这宅院里唯一在乎她喜乐的人,她才不愿在九哥跟前,散发自己的不情愿。
“九哥来了。”中元笑着为九哥掀起了帘子,“再喝一碗奴婢泡的茶吧,日后怕是就喝不到了!”
九哥笑嘻嘻地摆了摆手,“好像我就不能上许家的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