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一道出来,阁老太太又冲善桐招手道,“得了空就上门来坐,我可不是和你虚客气。”
善桐忙亦应酬一番,于是各自上轿回家,善桐一路琢磨孙夫人那句话,又想到自己和郑姑娘一道听的那几句对话,越想越觉得回味无穷、耐人寻味。回了家,因含沁还没回来,桂太太又和她商量,“这几位姑娘,现在咱们也都看过了,你觉得谁好?”
这善桐倒也是想过的,此时桂太太见问,她便道,“要说生得美,那肯定是吴姑娘……”
“这一位我们高攀不起,”桂太太摆了摆手。“我也看不上她,太娇弱了,合该就在温室里养着,到了西北,没几年就该开败啦。”
善桐又道,“那就是郑姑娘我觉得顶好的,家里虽然没有实职,可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心腹,我们不就是少个在皇上跟前说话管用的,帮着说几句话吗?也不求他们家多兴旺发达,关键时刻能说上一两句话就行了。再说,您看许家太夫人,多么眼高于顶的,对郑夫人都另眼相看,可见即使在皇亲国戚里,他们家也是极有面子的。”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郑家的消息肯定是很灵通的,那两个人说的那几句话,用词如此隐晦,她压根儿没怎么听懂,郑姑娘却是一听就明白,要和郑家结了儿女亲戚,对京师局势,桂家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雾里看花、似懂非懂了。
桂太太眉头一皱,有点吃惊了,“啊?你看中她?我倒是觉得秦姑娘好……”
秦家的圣眷,自然也是不用说的,秦姑娘为人方正,的确也压得住场子,虽然长相上差了一点,但是娶妻娶贤嘛。桂太太看中她,也不算是没有道理。善桐叹了一口气,恳切地道,“婶婶,我就这么说吧,家里大嫂和三嫂是什么性子,你也是清楚的。现在大哥去了前线,您是看不着大嫂了,妯娌也就不相争了。可难道您这一辈子就不想再让大哥回西安城了?总归他是您的长子……”
桂太太神色阴沉下来,沉思了片刻,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倒是我想得浅了!这个宗妇,不但要压得住场子,还得要抹得匀糨糊!”
可到底还是意难平,“秦家和郑家比起来,势力还是强得远了。”
又说,“论交际,两个都不如石姑娘,这两个也都没有石姑娘生得好看。且结亲的心思,也不比石家热切。”
亲事这种事,是不可能有一个正确的选择的,秦家、郑家、石家都算良配,也都能给桂家一定程度的帮助。只看桂家怎么选,人家怎么选罢了。善桐便提醒桂太太,“您不是也把亲事的言语写了一封信,让老文带回去了?说来再过几天,他应当也回来了,到时候看看叔叔怎么说,也是好的。”
桂太太点了点头,望了她一眼,忽然感慨道,“真是没缘分,不然要娶了七姑娘回来,现在家里早就安宁和乐了。你看许家,多么暗潮汹涌的局面,她安抚得多漂亮?那么大一件事自己就操办下来,还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只可惜……只可惜她五姐没福气!可见这人世间的高位,也不是人人都有能耐坐得稳的,坐得越高,要受的明刀暗箭也就越多——唉!”
说来说去,还是不离军火心事,其实善桐又何尝不是如此?有时候抱着大妞妞,想到或者有一天桂家也许身败名裂,自己还好,反正跟着含沁,大不了死也死一块了,到时候大妞妞该怎么办?一想到这里,真是连心都要碎了。可此事又分明不能一时半会有个结果,心里越是急,面上就越不能让人看出痕迹来,因此听桂太太这一说,她也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了一眼,倒是桂太太先伸出手来,紧紧地捏了捏善桐的手,低声道,“没事了,去歇着吧!等含沁回来,你也和他商量商量,别的事我们明天再说。”
自从两人到了京城之后,或许是因为西北的恩怨,毕竟是千里之外的事了。这事实上的婆媳两人,感情上倒是亲近了不少,善桐看桂太太眼角日渐深刻的皱纹,隐隐露出的疲倦,一时间不知哪里来的柔情和勇气,忽然站起身来轻轻地抱了抱她,拍了拍桂太太的脊背,却又觉得自己过分忘情,不禁尴尬地退了一步,忙道,“婶婶也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