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忍不住就一撇嘴插了口,“这和咱们家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这宗房老四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事都冲着咱们家来闹了?我就是闹不明白这个,他好日子过够了?咱们家那和十三房能一样吗?也能让他骑在头上拉屎拉尿?”
在这一瞬间,善桐心底顿时就流过了丝丝缕缕难言的情绪,她一向觉得身边的人都要比自己聪明一些,可在这一刻,小姑娘才恍然明白,在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是要比自己驽钝得多的。
她轻咳了一声,正要说话,祖母忽然间捏住了她的肩膀,母亲也开口道,“十三房无依无靠的,就是宗房老四手里的泥,他爱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宗房老四可犯不着和他们犯相……”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善桐已经明白过来:十三房也就配和老七房捉对厮杀了。要和宗房四爷作对,他们可没那么大的胆量和能量。宗房四叔虽然不是未来的族长,但毕竟是宗房出身,他的对手也只可能是小五房。
王氏话说到这里,萧氏也终于琢磨出了味道,她一下站起身来,罕见地露出了几分激动,“这个宗房老四!这件事和我们什么相干,不就是三姑娘在十三房受了气,我们给了老七房一个没脸。说到底那还是老七房自己不知趣——他这怎么回事?还以为我们和十三房好,是为了贪图十三房家产怎么地?像是我们会碍着了他的事!”
老太太一竖眉毛,重重地将茶碗放到了桌上,她还未曾说话,四老爷已经低声呵斥萧氏,“做什么这么咋咋呼呼的!坐下!天大的事?能吃了你去?”
善桐其实心底也有和四婶差不多的疑惑,虽然自己家愿意对十三房伸出援手,是她乐见其成的事,但毕竟这件事也给小五房带来了形形色色的麻烦,小女孩心思,总是有些畏难,更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得家人处处都有麻烦。因此对宗房老四的行为,她是很有几分疑惑的:人家又没有要碍你的事,只盯着我们家出招,这算什么呀?
可这话被四婶一说出来,祖母就有了几分不高兴……
小姑娘才清明的脑袋瓜子里,又多了一团云雾,她几乎是反射性地看了母亲一眼,想从母亲眼底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没想到这一眼望出去,善桐却怔住了。
她在母亲的眉眼间看到了一缕被隐藏得很好的,深深的喜意。
虽说王氏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但她毕竟是善桐的亲娘,在女儿面前也不会刻意遮掩情绪,善桐又不是愚钝之辈,这几年朝夕相处下来,对母亲的神态自然也了解入微。虽然此时王氏一脸淡淡的忧虑,但她还是在母亲光润的眼角,发觉了几缕淡淡的笑纹。
娘也就是在极开心的时候,眼角才会有这样的笑纹。即使是自己伺候在母亲身边这么久,这样的笑,也就见到两三次而已。
眼前这乱糟糟令人费解的场面,就算不是因为自己而起,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母亲这是——
善桐又望了萧氏一眼,再看了看沉吟不语的祖母,她乖巧地站起身来,请过水烟袋为祖母点了一袋烟,借着祖母吞云吐雾的当口儿,仔细地思量了起来。
祖母和母亲不约而同地不准她解释,这道理善桐倒也很快就想通了:不论如何,四婶终究是个长辈,没得个小辈向长辈说教的道理。这事又这么简单,自己都明白了,四婶还不明白,长辈脸上难免不好看。
可母亲又为什么这么开心呢?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为祖母扶着烟袋锅子,一边梳理着事情的脉络,只是从上往下,什么事都乱糟糟的没个分数,过了一会,善桐忽然灵光一闪,开始从结果倒推了回去。
父亲远在西北,母亲也无法为他的差事出力,她的开心,当然不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既然如此,那也就只有姐姐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