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去够,没想身后隐隐传来细碎的声音,是有人踩在玻璃碎片上的悉窣。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一把椅子狠狠砸中她的脑门。
淮如摔倒在地上,好几秒内,都没有反应。
甄意还想击打,可手臂痛得像有刀在割肉,而且她精疲力尽,打不动了。
她握着椅子,缓缓退后,和淮如保持着距离。
良久,淮如低着头,缓缓坐起来了,缓缓呼吸着,隔了很久,缓缓转过头来,脸色异常潮红却宁和,像刚吸过鸦片一般狂热而诡异。
甄意愣了好一会儿,猛然意识到,一开始淮如滚去床那边深呼吸,一定是吸入了过量的药物,现在要发作了?
甄意握了握手中的椅子,再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站在落地窗边,
清凉的秋风从窗外吹进来,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冷得透心凉。
想起之前淮如说的话,甄意陡觉空前的颓然和荒废。
有些人,你可以给她法律的制裁,可以送她公平的审判,可以监禁她一辈子,可她扭曲的观念和想法,你永远无法改变或教化。
且有一瞬间,她甚至搞不清楚淮如最后控诉她和尹铎的话究竟是歪理还是正中要害。
现在的心情,不太对啊。
甄意觉得,她是不是也吸入了地上打碎的药物。
淮如站起身了,甄意稍稍惊惧,望着淮如笔直而幽深的眼神,她莫名地想,淮如怎么会有如此深的仇恨,是天性偏激,还是有人用催眠给她强化了这种仇恨的意识?
淮如脸上开了一道口子,还在流血,可她似乎感觉不到了,一步步朝甄意缓缓靠近。
“甄意,你难道不该谢谢我?我让你看清了你的闺蜜,她的性幻想对象是你的男人。听着她在警察面前描述她和言格的恩爱,你恶心吗,难受吗?你当时是不是很想杀了杨姿?”
甄意脸色微变。
淮如微微笑了,“看见没?你和我一样。你也有恨不得谁去死的心情。只不过要看那个人那件事有没有触及你的底线。现在,你还要说你和我不一样吗?”
甄意仍是不语,不对,这些话不是淮如说的。
这样的语气,很像另一个人,电话里的那个人。她看着淮如阴森的眼睛和扭曲的脸颊,莫名觉得她看到了另一双更冷幽的眼。
眼见淮如还要靠近,甄意陡然一脚踢到她身上,把她踹开。这动作带动她嘴角又出血了。
她擦了一下嘴边的血,恶狠狠道:“淮如,别把我和你比!我和你不可能一样!即使心里会有怨恨,可那都是普通人会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我不像你,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淮如踉跄着后退到阳台上,捂住肚子,靠在栏杆,哈哈地笑了起来:“不会伤害任何人?哈哈,甄意,你真有脸说这种话?”
甄意手脚都在抽筋发软,她竭力挣着身体,不让她看出破绽。
“甄意,你连你最爱的男人都伤害,你还有谁不敢伤害的?你比我还恶心。”淮如哈哈大笑,“只要是触犯了你的利益,你谁都敢下手。你还有脸说这话,哈哈,太可笑了。”
甄意隐隐蹙眉,狐疑看着她,不明白她又哪里不正常,发神经了。
可即使知道她是胡说,甄意也无法忍受:“淮如,你乱说什么?我最爱的男人是言格,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淮如盯着她,安静了一秒,陡然爆发更大的哈哈笑声,笑得更加大声,更加凶了,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
“你以为那些耻辱的事情,你否认就真的不存在了吗?否认,其他人就不知道了?8年了,现在再次看着他出现在你身边,在你和其他人欢声笑语的时候,在你被别的方向吸引注意的时候,他一直看着你。
看不见这个世界,只看得到你。
呵,每当看到这种情景,我真是想笑。哈哈,真的好好笑啊。
甄意,在经过你对他做的那种事情后,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怎么还有脸再追他,再恬不知耻地享受他的爱?”
甄意的眉心深深蹙起,身体各处痛得钻心,却不及此刻心头的不适:“淮如,是我刚才把你的脑子打坏了吗?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还装。甄意啊,我一直以为敢作敢当呢?”淮如摇着头,脸色很空洞,含着冷笑,像在叙述一个别人给她设定好的故事,
“ktv失火,他回去找过你。你后来平安无事,约他去你们相遇的公车站见面,和他分手,他不能接受,在公车站呆了一下午。那天在刮台风呢,那么大的暴风雨,我们这些同学经过喊他,他也听不见。后来,或许他想不通,不想分手,就去找你。你表姐说,你去泡吧了。
他又找去酒吧。
他很讨厌那种地方,却还是一家一家地找你。你却和一群混混在一起。他拉你走,你甩开他;他也不说话,一遍一遍地拉你。你打他,踢他,他也不松手。你叫你的混混朋友打他,他也爬过去握住你的脚踝不松开。你们就继续打,把他扔在垃圾堆里,扬长而去了。”
甄意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她,不明白她从哪里编造了这些鬼话。
“你们把重伤的他扔在那里就不管了,知道后来他发生了什么吗?”淮如脸上浮起诡异的笑,
“那附近那么乱,gay,流氓,下三滥,各种人都有。呵,他真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年啊!”
这句话的意思甄意懂了。
心,一瞬间,像被掏空,冷风呼啸着往里面灌,冰凉透骨,没了知觉。
即使她认为不是真的,可听到别人这么说,只要一想到那种画面知道是假的,她也痛得脑子好似炸开,耳鸣轰隆。
“你胡说,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甄意紧紧握住了拳头,早被玻璃割伤的手,鲜血淋漓,可她感觉不到了,身上的痛千倍万倍也抵不过心口的痛,拳头拧得咯咯响,
“你污蔑我无所谓,不准你用这种话中伤他!”
言格被人
不可能?那种事她想都不敢想。
只是一想,她的心都痛得活生生死去,像有人拿刀狠狠地刺,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她立在阳台上,立在秋天冰冷的风里,瑟瑟地直发抖。
不会,不可能有这种事。
她不记得,她没做过。他也不可能遭遇到这种事。
这种比女人被还要耻辱的事,不可能发生在她最爱的言格身上。不可能发生在那个干净又沉默的男孩身上。不可能。
“没有!”她坚决如铁,心痛得麻木,痛得恨不能蜷缩在地上尖叫,偏偏她身子笔直得像个战士,像捍卫着某个见不到的底线,即使炮火纷飞,也绝不退缩,
她脸色冷酷,惨白的嘴唇在颤抖,
“没有。我没做过这种事,言格也没有受到过这种伤害。”
可有一瞬,仿佛穿越时空般,耳边响起一句话:
“看什么看?放手!言格,我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了!听不懂吗?”
是她的声音,非常冷漠。
她不记得她说过这种话,可为什么会有隐约的印象?
心中的堡垒破开了一个洞,她立在秋天的风里,身子摇晃了一下,用最后的意志强撑着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