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渐渐浸染了涿郡的天空。太守府的书房内,仅有一盏青灯摇曳,昏黄的光线将凌云与郭嘉的身影拉扯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随着烛火的跳动而微微晃动,恍若两个正在酝酿着惊世密谋的幽魂。
凌云负手立于窗前,目光穿透沉沉的夜色,仿佛在审视着这片广袤而复杂的土地。
他声音低沉,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奉孝,阮元瑜已接手民政,涿郡根基稍得稳固。然幽冀之地,积弊如山。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私设坞堡,拥兵自重;各地官吏贪墨成风,上下其手;底层民怨如同堆积的干柴,只待一点星火便可燎原。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在这重重困局中,劈开一条生路?”
郭嘉慵懒地坐在案几之后,苍白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极有韵律的微响。
他闻言,唇角勾起一丝与其病弱外表极不相称的、带着几分锐利与玩世不恭的笑意:“主公欲清扫这污浊寰宇,建立不世之功业,何不借用一把现成的、最快的‘刀’?”
“刀?”凌云倏然转身,目光如冷电般射向郭嘉,“奉孝是指……”
“黄巾。”郭嘉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股寒气,让书房内本就不甚温暖的空气为之一凝。”
“他端起手边早已微凉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继续道:“程远志如今正在我们掌控之中,此人便是关键。其旧部邓茂,如今正聚拢数千残兵,流窜于幽冀边境,看似是一股祸患,实则是无主孤火,惶惶不知所归。”
他放下茶杯,指尖蘸了少许冰冷的茶水,在光滑的案几上划出一条蜿蜒曲折、象征边界与流窜路线的水痕:“可令程远志设法‘密见’邓茂,假作是被我军严密看守后,侥幸寻得一丝空隙脱逃,重归黄巾阵营。实则,他已暗投主公麾下,听候调遣。”
“此后,程远志便与邓茂合兵一处,偃旗息鼓,不再骚扰平民,转而专挑那些为富不仁、恶贯满盈,且对主公未来大业构成阻碍的豪强世家,以及那些民愤极大的贪官污吏,进行精准的攻打与劫杀。”
凌云眼中精光暴涨,瞬间领会了其中关窍,接话道:“妙!如此一来,他们明面上仍是黄巾余孽,烧杀抢掠的恶名由他们背负,暗中却成了我手中最锋利的刀。
既能借其手,兵不血刃地削弱乃至铲除那些冥顽不灵的地方势力,又能借此过程,凝聚并筛选流民,将这股破坏性的力量导向我们指定的目标……待其声势渐大,或可招安,纳入正规,或可……”
他话语微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冽,已然道明了另一种可能性。
“主公英明,一点即透。”郭嘉抚掌轻笑,眼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光芒,“此乃一石三鸟之计。”
其一,借黄巾之手,行我等因身份、名声所限而不便亲自出手的‘脏活’,扫清障碍;
其二,可借此过程练兵,于乱局中甄别、考察,吸纳其中真正悍勇或有机谋者为己所用;
其三,也是最妙之处在于,朝廷与各方诸侯势力的目光,只会被这股‘死灰复燃’的匪患所吸引,为主公在涿郡乃至整个幽州暗中积蓄力量、稳步发展,争取到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