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传来一阵风,卷起帐帘的一角,灌入的寒风让烛火猛地跳了跳。双经渡望着跳动的火苗,缓缓道:“当年只说,心病还需心药医。《金刚经》有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执着于一物,便会为一物所困。”他想起晋王软禁他时,自己在阴冷的地牢里,每日诵读“诸行无常,诸法无我”,那时只盼着这位王爷能早日悟透,如今看来,或许真的有了转机。
萧策皱着眉,似乎在琢磨这话的意思。他是武将,信奉的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对这些禅语总觉得有些缥缈。“先生是说,晋王放下了?”
“或许是,或许只是暂时松了手。”双经渡的目光再次投向舆图,“就像这时疫,我们用药驱了湿热,但若士兵们不注意防寒,不忌生冷,病还是会反复。心疾也是如此,悟一时易,悟一世难。”他想起今早为一个士兵诊脉,那士兵前几日刚退了烧,便偷偷喝了半坛冷酒,结果夜里又发起高热,脉浮而紧,竟是风寒复感。人啊,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正说着,帐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声音。萧策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怎么回事?”
一个亲兵掀帘而入,神色慌张:“将军,西营那边……有几个士兵吵起来了,说是……说是有人偷了他们的救命药!”
双经渡心头一紧。西营住的都是刚好转的轻症病患,那里的药材都是按人头配好的,怎么会有偷窃?他和萧策快步赶往西营,远远就看见十几个士兵围在一起,其中两个正互相推搡,脖子上青筋暴起。
“肯定是你偷的!昨天我还看见你在药箱前转悠!”一个高个子士兵指着另一个矮胖的士兵,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放屁!老子才不稀罕那苦玩意儿!”矮胖士兵涨红了脸,攥着拳头就要上前。
“都住手!”萧策一声断喝,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围着的士兵顿时安静下来,纷纷低下头。
双经渡走到那个高个子士兵面前,见他面色发白,嘴唇干裂,便知他定是病情反复了。“你丢了什么药?”他轻声问道,语气平和,却让那士兵的怒气消了大半。
“是……是先生您开的那个止咳的药,棕色的丸子,我昨天刚领的,今天早上就不见了。”高个子士兵声音发颤,“我这咳嗽得厉害,没那药,夜里根本睡不着……”
双经渡点点头,又转向众人:“谁拿了他的药,不妨直说。这药虽对症,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乱吃反而有害。若是觉得自己需要,可去医帐找我,我再为你诊脉配药。”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说话。青禾在一旁急得满脸通红:“先生配药多不容易,你们怎么能偷呢?”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士兵怯生生地站了出来,手里攥着个油纸包,低着头小声说:“将军,先生……药是我拿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弟弟也在西营,他咳得比他还厉害,我想……想让他先吃……”
高个子士兵一听,火气又上来了:“你弟弟病了不会自己去领?凭什么偷我的!”
“他去了,可医帐说今天的药已经发完了,要等明天……”瘦小士兵的声音越来越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双经渡心中了然。药材运输艰难,每日都是定量发放,确实有供不应求的时候。他走上前,从那士兵手里拿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六颗蜜炼川贝丸,用油纸仔细包着。他把药递给高个子士兵,又对那瘦小士兵说:“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