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跳了一下,我睁开眼。
指尖还残留着烧符的余温,纸灰落在铜碟里,已经碎成细末。那张窥灵引彻底没了气息,不会再有人知道我识海清明、经脉通畅。南宫的人会以为毒还在侵蚀我,以为我撑不了几天。
他们等得起。
我也等得起。
但我不能一直等下去。
三日前派出去的影七,今夜该回来了。他走的是西角门,避开巡卫换防的间隙,带着一枚裹在蜡丸里的密令——那是用镇魂观旧语写成的指令,混着安神香的药粉炼制而成,吞下不伤身,却能在特定时辰吐出字迹。只有我能读。
我坐在案前,不动声色地摊开一本《清净经》,笔尖蘸墨,在纸上临摹经文。实则耳识全开,听着门外每一丝动静。
子时二刻,窗棂轻震。
不是风。
是暗号。
我放下笔,起身走到墙边,拉开第三格暗柜的抽屉,取出一只空药瓶。瓶底刻着极浅的符纹,是我早先布下的感应阵。此刻,符纹正微微发烫。
来了。
我拧开瓶盖,将瓶口朝下轻轻一磕。一片薄如蝉翼的皮纸飘落掌心,上面布满扭曲的小字,像是用血和灰混合写成。这是影七用死鼠腹腔传回的情报,沾了怨气,常人触之即晕,但我有镇魂令护识,只觉一阵寒意顺指而上,随即消散。
我闭目,以净灵火点燃皮纸一角。
火焰无声燃起,银白色,不带一丝热浪。火光映照中,那些字迹开始流动重组,化作一段段画面涌入脑海:
无忧村,子时三更。
村口老槐树下,忽然响起笑声。不是一人,也不是一群,而是一个声音反复叠加,忽高忽低,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村民不敢出门,躲在屋里念佛,可笑声越发明亮,竟穿透墙壁,直往耳朵里钻。
第二日清晨,有人发现地上铺满了冥币。不是寻常黄纸,而是暗红色,像被血浸透又晒干。每一张都印着“往生”二字,字体歪斜如爪痕。更怪的是,这些冥币是从空中落下的——没人撒,也没风吹,它们就那么凭空出现,一片接一片,盖住了整条进村的路。
还有喜鹊巢。
村东头那棵枯松顶上,有个老鹊巢,年年有鸟来住。今年春天也飞来一对,衔枝筑窝,好不热闹。可昨夜巡夜人路过,听见里面传来啃咬声,抬头一看,巢中哪有什么鸟?全是白骨,堆得满满当当,骨头缝里还缠着几缕黑羽。
我睁眼,火已熄。
皮纸化为灰烬,落在我掌心,冷得像冰渣。
这不是普通的恶鬼作祟。
这是成型前兆。
笑声外泄,说明魂体即将突破封限;血冥币自天而降,是借众生恐惧祭养怨念;喜鹊巢变骨冢,更是典型的“借吉化凶”之术——以祥禽之巢饲魂,能让鬼物吸纳阳气反噬天地。
三项齐聚,不出七日,必成野生鬼王。
我不动声色地将灰烬倒入药罐,加水搅匀,倒进盆栽底下。这株绿萝长得太旺了,叶子泛着不正常的青黑,想必是吸了不少浊气。再养下去,怕是要生出异样。